第44章 真相02
医生朋友刚上班就被这个毫无人性的消息震撼到了,他气呼呼地跑来质问为什么。
孟宴臣百口莫辩,凌云致也躲在被窝里不敢露脸。这根本没法解释,别说是解释了,现在是连检查也不敢做,绝对会被当成医学奇迹围起来研究。
眼见孟宴臣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医生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最后扬长而去。
两人回到家里时,天还亮着。
一进门,凌绝顶就开始嚎哭,凌云致心疼地捞起它抱在怀里哄,“妈妈没事了,没事了。”
进到客厅后,她把怀里的玻璃罐放到茶几上,然后在沙发坐下。孟宴臣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也在旁边坐下。
昨天晚上两人还亲亲密密地搂在一起,而现在,中间却隔着一拳社交距离。
谁也不说话,只有小狗一抽一抽的哭声。
等把狗哄睡了,凌云致盯着水杯上的热气,忽地开口:“怎么不问我?”
一路上他们也没怎么交流,她说逛超市就逛超市,说回家就回家,孟宴臣惜字如金,抿着嘴沉默执行。
而今他两手交握在膝上,答案还和在医院那时候一样。他看着那杯热水,说:“不重要。”
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她活着,健康就好。
闻言凌云致偏头盯着他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在两人的空隙处拍了拍,“坐过来。”
孟宴臣耳尖微动,余光掠过,很快就想起在医院里,在这个动作之后发生了什么。
想起那柔软的触感,他有些口干舌燥,他不知道接下来凌云致会不会亲自己,又或者是怎样,总之紧张又忐忑。
孟宴臣默默地,慢慢地腾挪过去,跟她挨到一起。
但是凌云致没亲他,只是像前几天一样,头往肩上枕,人往身上靠。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点失望。
不过得益于两人一周来的亲昵,孟宴臣也习惯了,只要人一靠过来,他便会条件反射般地抬手圈过她的背、揽住她,然后将那两只冰冰凉凉的手握在掌心,帮忙捂热。
凌云致回握住,“其实,在我拒绝攻略任务之后,系统就离开了。”
孟宴臣震惊一秒。
“跳梁小丑,被我骂破防了。”她轻描淡写,语气竟有几分自豪。
但,系统走了,胃癌没走。
在拿到检查报告后,凌云致思考了半个小时,反而觉得这未必是件坏事,因为,系统从来就没说过攻略成功就会送她回去之类的话。
不妨代入系统的思维里想一想,你都攻略成功了,投入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委屈求全,为什么还要离开呢?离开不就白受苦了吗?
再说这个男人家财万贯又爱你入骨,是你在那个世界里永远也接触不到的圈层,只要留下来,只要他爱你,就会有享不尽的富贵。
然后就会明白,所谓的任务,其实不过是前置的陷阱而已。
就算她选了第一条春风一度,系统也有一万种手段让她和目标重逢偶遇,藕断丝连,只因为它在更高维,对宿主有天然的压制和掌控,而对方又钱权在身,社会地位和阶级足够拿捏她。
但是现在系统离开了,主动放弃了对她的掌控和监控。
这意味着——自由。
她可以继续完成任务,然后脱离规则,即使结局是只能留在这个世界,但她是自由的。
只不过这一切推测的前提是规则还存在,并没有随系统的离开而失效。
凌云致插播了一句自嘲,“回头看看也搞笑的,系统在时,我坚决拒绝攻略;它离开了,我反而积极主动起来。”
通过多方验证,她确定了攻略的规则确实还存在,理由是胃癌的痛苦在靠近孟宴臣的时候会得到纾解,而真正让她坚定信念的是那天在酒吧走廊里,无意中扶了孟宴臣一把。
意外的肢体接触让她的痛苦得以抑制平息,那天晚上,她睡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于是她鼓起勇气。
“后来,你也知道了。”
凌云致在包间勾引了他。
手法很是拙劣。
孟宴臣蹭着她的发顶,嗓音极闷:“可是你不愿。”
“怎么可能会愿意?”
即使下定了决心,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即使知道自由和健康就在眼前——可真到了直面的时候,还是会怨,还是会恨,还是不甘心。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将身家性命和尊严底线与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爱意挂钩,怎么可能会接受?怎么可能会甘心?
孟宴臣想起当时的场景,眉头紧皱,“如果,那次在医院我没有碰见你——”
凌云致听得清楚,却沉默着没有回答。
但孟宴臣猜得到,如果那次两人没有遇见,如果他狠下心没有上前关心,之后也没有了解情况、没有动摇,更没有主动交易的话——她大抵会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等死。
可那天他迈出了那一步,碰了她、也抱了她,肢体接触了很多次,所以搬家的时候,她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当时他没有注意,现在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昨天晚上是为什么?这段时间我们明明很亲近——”孟宴臣不理解。
特别是这个周,他们每天拥抱的时间几乎超过一个小时。
“我猜是不够了。”
“什么不够。”
“接触。”
一对男女从陌生到相爱的过程是渐渐深入的,熟悉、牵手、拥抱、接吻,最后是上床。
胃癌在小说里的寿命只有三个月,而现在已经两个月了,但他们还停留在拥抱的阶段。
凌云致忽地张开手指,摸索着嵌入他指缝,然后握紧,“不够亲近,不够深入。”
合该暧昧的动作,然而此刻双方都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
“通俗来讲,我们该赶进度了。”这声笑里嘲讽清晰可辨。
“……你受苦了。”
孟宴臣忽然紧紧抱住怀中柔弱的身体,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什么狗屁救赎?
高高在上又自以为是。
自作主张地把人带来到这里,破防后又指责人不识好歹,最后更是毫无责任心和道德感,撂挑子遁走。
系统真要那么可怜他,那么爱他,那为什么不亲自下场来救赎他?反而要外包强迫别人?
孟宴臣忍不住动了怒,“该死。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制裁它们吗?”
“一般情况下,没有的。”
他觉得荒谬,“这算什么?”
“算我倒霉。”
话落,凌云致捏了捏他的手,跳到别的话题上,问他:“晚上不回家?”
他们已经在家里,所以这个家自然说的是孟家。
孟宴臣低头皱眉,语气平静地随她跳频,“你才刚出院。”
言外之意是要照顾她。
凌云致心里一暖,但还是问:“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孟宴臣转着眼珠思考了一会儿,没想出来。
凌云致提示道:“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
这下知道了,孟宴臣脱口而出:“母亲节。”
说完他就了悟了,这个日子是该回趟家,看看付闻樱。
但是……她怎么办?
就在犹豫的时候,凌云致忽然起身,扶着他的脸在唇上轻轻印了一下,“我已经没事了,回去一趟,好吗?”
她眼含期许,笑得从容,却叫孟宴臣意识一阵恍惚。
“嗯。”
过了许久他才愣愣点头答应,然而手却越发收紧,呢喃道:“……再抱一会儿。”
凌云致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自立夏以来,日头越来越长,即使太阳落山了,天光还是柔柔黄昏色,便随他去。
不过还是问他要了手机,打开软件,在回孟家的路线上找了一家花店开始挑。
“顺便买一束康乃馨?”
要送给谁不言而喻。
孟宴臣有点不好意思,半晌磨磨蹭蹭地开口,“……我从来没给妈妈送过花。”
在付闻樱的掌控下,他一向沉默,就连孝顺和尊敬都是沉默的,要说有什么直白活泼的时候,大概只有在他生日的那一天,附和孟怀瑾,对付闻樱道一句感谢。
“没关系,爱又不是只有一种表达方式,”凌云致口气轻松,一边挑式样一边开解他,“如果说不出口,就换行动表示。你看这个怎么样?”
她举起手机给他看。
像这样的节日,花店早在几天前就开始预热上新,各式各样的美丽花束,还有巧言巧语的贺卡祝福,方便又简单,只需要付钱,不需要动脑。
孟宴臣看了一眼她挑的,点点头,“好看。”
在他眼里,那么多花其实都长得一个样子,无非是多与少、高与矮、大与小的区别,但既然是凌云致挑的,那应该是好看的。
“那就要这个。”凌云致飞快地下了订单,又补充道:“贺卡的话,你取花的时候亲手写吧,我记得你的字挺好看的,你妈妈看了应该也会开心。”
孟宴臣无一不允,“好。”
付了钱,他惦记着凌云致的晚饭,索性给她订了一份私厨。
天色开始变得晦暗后,孟宴臣便被催着回衣帽间把自己从头到脚拾掇了一番,镜子里,眼底虽然还能看见红血丝,但面貌和情绪都已收拾干净。
如果付闻樱问起,就说是工作。
外面凌云致抱着熟睡中的小狗在等,一路送到门口。
但鞋换好了,门也开了门,孟宴臣却迟迟没有迈出去。
“凌云致——”他侧过身来。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走出了这扇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又是凌晨时的那幅场景,凌云致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茶几、地面全是攥皱的带血的纸巾。
一想到这里,孟宴臣的心脏就像是被攥住了似的抽痛。
他紧紧握着把手,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愁苦。
凌云致大概能猜到他的担心,想了一想后,上前一步,腾出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让他低头。
孟宴臣听话俯身,她一踮脚,然后亲在他唇上。
孟宴臣愣愣地看着她。
凌云致泄了一丝笑出来,“有这个,我就没事。”
孟宴臣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眼睫颤了半天,最终回亲了一下,“我晚点回来。”
在那边待一晚吧——凌云致正要这样说,却被他搂住腰又亲了一口。
隔着镜片,孟宴臣眸色深深,语气认真不容拒绝:“我晚点就回来,在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