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浪涌04
二十多年前,国坤集团正在经历产业转型变更,经董事会投票,一致通过了裁员的决定,并通知财务和人事部门,按照劳务合同以及法律条款予以被裁员工相应的经济赔偿。
但是双方在赔偿金额方面起了争执,被裁员工对这个决议和金额都不满意,于是开始罢工集会,讨要赔偿。
正值关键时期,孟怀瑾想尽快平息矛盾,打算同意工人的要求,但以付闻樱为首的绝大部分股东和董事却持反对意见,认为绝不能开这个先例,一分也不能多给。
当时宋志勇是集团某个建筑工地的一个包工头,是个老实人、老好人,不贪公家钱,也认真负责做好事。也正是由于心肠软,天天看着在工地上的罢工的员工们,便渐渐起了同情心。
于是,本不在被裁名单上的他,主动加入了罢工声讨的队伍。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国坤为了舆论开始采取措施。孟宴臣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付闻樱的手笔,或是其他高层的的提议,或是底下人为尽快平事私下耍了手段,又或是利用了人性的贪婪。
总之,后续这件事处理结果,国坤上下显然都满意。
原来被裁名单里的一位员工举报了宋志勇收受贿赂,公司迅速受理此案,将其划进裁员名单里,而那位背刺他的员工,则取代了他的位置,接手了他的工作,成为了新的工头。
宋志勇失业了。
他在工作上不贪,所以家中经济不算优渥。而他的妻子,也就是宋焰的母亲,据当年的街坊邻居说,人长得漂亮,衣着也时尚靓丽,平时不怎么顾家,爱好去舞厅跳跳舞,喝喝酒什么的,宋志勇根本拦不住她。
她本就对宋志勇不贪不挣钱一事颇有微词,在其强出头又被背刺丢了工作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家,上了一辆价格不菲的私家轿车,去给人当情妇。
而宋志勇既丢了工作,又被妻子抛下,自此一蹶不振,终日酗酒,且酒后常常对年仅八九岁的宋焰动手。
后来,在某个寒冷的冬夜,宋志勇醉酒在路边失温冻死,年幼的宋焰找到了舅舅翟老三帮忙处理后事。再后来,宋焰便由翟家抚养。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去,这么复杂?”
肖亦骁听得津津有味,而翟淼已条件反射地警戒起来,生怕里面又有什么不利于她们家的内情。
结果孟宴臣只是对她说:“孟宋两家的前怨就是这样,是非对错,你自己判断。我只提醒一句,如果当年向我妈下跪的是宋焰,你觉得他还会继续爱许沁吗?”
翟淼微愣。
孟宴臣却结束似的一叹,转身面朝巷子,“走了,骁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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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老旧的巷道里,孟宴臣垂着头,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坑坑洼洼的路面,身形有节奏地微微摇晃。肖亦骁落后他半个身位,一直注意盯着。
但他摇晃归摇晃,倒也不磕不碰,走得顺畅。
很快,两人穿过狭窄的巷道,面前豁然开朗。许是时间太晚,街上的声音已经散了,家家户户门前院中的灯也灭了不少,只巷口这一盏路灯依然坚守。
孟宴臣踩着光,停下脚步,慢慢仰头,望了一眼夜空,只见天上璀璨一片,明月皎洁高悬。
他忽然一怅,心中酸涩,“月亮,要上分了。”
啥意思?肖亦骁听不懂,孟宴臣已大步走向副驾。
两人回到车上,肖亦骁系好安全带,双手放到方向盘上,却迟迟不启动。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宴臣,你的意思是,当年翟淼他爸求付婶不成,所以就去求了他妹妹……把宋焰塞进了部队?你怎么知道的?”
“查出来的。”孟宴臣说。
这世间的事,无论什么,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找到痕迹,就能顺藤摸瓜。
前世,他从父母口中得知了二十多年前孟宋两家的恩怨;重生后,又在凌云致的某些言论启发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仔细盘查了宋焰的家庭背景和学业履历。
他爸的事,和学校里的事都好查,就是他妈妈那部分,能查到的都是些当年街坊邻居的描述。
他转而去探宋焰的入伍记录。因为涉及军政,有点难,所以他拜托了江明喻。没想到,还真让这小子查出点东西来。
肖亦骁好奇得心痒痒,悄声问道:“谁?”
孟宴臣摇摇头,从兜里拿出手机,“等明喻家更进一步的时候,你就知道是谁了。”
今生他不会再以自身做局逼付闻樱自首了,作壁上观,端看许沁得知了真相后,会不会为了宋焰大义灭亲。
——搞不好,一次性把两边全灭了呢。
幸灾乐祸地想完,他头一歪,枕在车窗上,瞬间又哭丧起脸,点进微信继续敲敲敲。
即使对方拒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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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进小区车库的时候,孟宴臣已然昏睡过去。
肖亦骁架着他上了电梯,到门口又挨个手指试了指纹,但就在门开的瞬间,突然里头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出来。
他吓了一大跳,结果定睛一看,竟然是条小黑狗。
“我靠,你居然背着付婶养狗!”众所周知,付闻樱有洁癖,像猫猫狗狗之类的宠物,是决不允许养的。
凌绝顶在楼道巡察一圈,还是跟前几日一样找不到人,它垂着尾巴慢慢走了回来,嗅一嗅孟宴臣,又用头顶拱他的手,小声地哼唧。
但孟宴臣彻底失去意识,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它又去嗅肖亦骁。
肖亦骁稍微有一点怕,赶紧解释:“我是好人,别咬我,千万别咬我。”
他扶着孟宴臣进屋,也不给他换什么鞋,直接就往卧室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放到床上后,肖亦骁顺势旁边坐了下来,抹了抹汗,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在孟宴臣身上翻找自己的手机。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孟宴臣的折叠手机被随意丢到一边,肖亦骁拿起自己那部,轻车熟路地翻开通话记录,然后,眼睛一瞪,“我靠!!!”
“……一定是假的。”
他不信,于是退出,息屏,再解锁,点进去,反复三次,但通话记录自始至终显示的名字都是阮娇娇。
肖亦骁当场跳起,把页面怼到孟宴臣眼前,“这是不是真的?你女朋友是阮娇娇?得癌那个阮娇娇?”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她的病啊?”
“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也不看重什么门当户对,只要你喜欢她,她对你好,可这一切有个前提,她至少要健康!”
谈一半人死了算什么呀?
难怪藏得严严实实,难怪那次许沁跟他打听阮娇娇是不是在跟孟宴臣谈恋爱,可笑那会儿他还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你未来嫂子不叫这个名。
结果,结果!孟宴臣居然瞒着他们所有人,给人起个假名字偷着谈!
肖亦骁气到破音,然而无论怎么摇晃,怎么质问,孟宴臣都没有办法回答。
看到爸爸被人又吼又晃,凌绝顶一跃跳上床铺,就要咬肖亦骁。肖亦骁飞快闪开,但小狗却没追来,而是守在孟宴臣身边,一副护主的架势。
一人一狗对峙,肖亦骁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眼前阵阵发晕。
他坐在床脚缓了半天,然后冲凌绝顶招手,“那个——”他不知道狗的名字,于是喊它:“狗,过来。”
凌绝顶没动,并且抬了下眼,冲他露了一点眼白,看起来就像在翻白眼。
肖亦骁:“……”
得,他不跟狗计较,继续问:“狗,你妈是谁?”
凌绝顶没理他,身体一趴,趴在孟宴臣身上,但圆溜溜的眼睛却一直盯住肖亦骁,他朝左歪就跟着往左看,朝右歪就又跟着往右看,一起身,它也跟着起来,极小声地“汪”了一句,警告他。
肖亦骁觉得好玩,于是又佯作去碰孟宴臣,凌云致立刻张嘴,露出尖尖的犬齿去咬。
他玩了好一会儿,玩到身上起了一层热意,才拍拍裤子起身,捡了被角给孟宴臣盖住肚子,又取下他的眼镜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把门带到一半,给狗进出留了空隙,离开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