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风止02
周一的早晨,城市到处都充斥着社畜的怨气。
但凌云致不同。她是实习生,刚进来还没什么业务,也不用加班,除了因公司离家有些远需要早起赶通勤外,暂时没什么忿忿不平之处。
“早啊,娇娇!”
——失言了,忿忿不平这就来了。
随着一声问候,她面前很快落下一杯奶茶。
早在男人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凌云致就极快地皱了一遍眉,此刻眉目平整疏淡,冲来人微微点头,“早。”
然后推拒:“不喝,谢谢。”
来人目测年纪二十八九,五官端正,穿着整洁,人也和气,一笑就会露出两排整齐的牙,是财务部为数不多的单身汉。
听到一如既往的拒绝,薛涛熟稔地敲了敲围着她工位的围栏板,“娇娇,今天的口味你也不喜欢?”
凌云致简直被这个名字膈应死了。
学妹们这样喊,她觉得活泼可爱;肖亦骁这样喊,她觉得肆意洒脱;同事们这样喊,她觉得真诚近人。
但薛涛这样喊,就像是被油裹了一身,让本就自带亲昵的叠名又添一层做作,油腻又冒犯。
凌云致板着脸,嘴角扯着淡淡的笑,“不是今天不喜欢,而是不喜欢你送的。以后不要再送了,我不会收的。”
“别呀!”薛涛赶忙道:“做个朋友嘛,我又没有别的意思。”
凌云致在心里呸了一声,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没别的意思每天都要从财务部来行政部跑好几趟?没别的意思天天早上送奶茶,中午拼桌吃饭,晚上追问送回家?
如果那种明显的言语和肢体骚扰,她可以马上把奶茶扣他头上,偏偏,这“看起来”只是正当的示好求爱。
看似规矩,实则 一直在越界的边缘游走。
烦死了。
凌云致再次推拒,“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不要。”
“行,”薛涛转身要走,“我已经送给你了,给别人还是扔掉,都随你。”
话音一落,周遭一顿打趣,说他大方随性云云,然后帮腔,“你就收了呗!”
说完几个人就勾肩搭背地说笑着走远,动静不小,薛涛被簇拥着,微微红了脸。
他人是走了,可对面看热闹的视线还在,有几个不经意和她碰上,便似被烫到立刻挪开,而等她看向别处,又齐齐看过来。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
甚至上周末,这个薛涛还约她出去玩,她装死不回,躲了两天清净。
当初培训的时候,他作为财务部的讲师把一整圈入职的人不分男女都加了好友,简直防不胜防。
后续凌云致不是想过删他好友,但带她的姐姐说,将来业务可能会有接洽,尤其是财务部,最好不要得罪,不然一旦有什么需要,他故意卡你,让你多跑腿。
不知道该说这是职场默认的潜规则还是人的本性,手里一旦有点小权力,就自比天王老子,不顺眼就下绊子穿小鞋。
凌云致漠然视之,八点十分开完早会,她把奶茶转手放在了保洁阿姨必经之路的垃圾桶上。
十一点五十,江之楚的外卖送到了公司前台,凌云致取完,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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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孟宴臣从出租屋离开的第二天,付闻樱出院了。第三天,肖亦骁来办公室看望他,两人面对面坐着,吹着空调喝热茶。
“我说宴臣,付婶出院了,你忙前忙后紧了那么久,今天晚上出来放松一下?”
孟宴臣无情拒绝,“喝酒伤肝,小心将来婚检不过关。”
肖亦骁好半天没发出声音。
这话没法接。
所以他另起话题,“你跟娇娇,怎么样了?”
“未达一间。”
“啥意思?”
“行百里者半九十。”
肖亦骁嘶声,“我告诉你啊孟宴臣,再跟我咬文嚼字,我让娇娇拉黑你。”
孟宴臣叹气,“差一点。”
他能感觉到凌云致松了防线,然而就是差了一点,差一个台阶,差一个、能推动着再进一步的契机,那种能一蹴而就的瞬间靠近,或是类似付闻樱住院那样的。
这么讲虽然很对不起付闻樱,可确实是因为她这一病,两人之间有了缓和的余地。
孟宴臣低头抿着茶水,忽然灵机一动,“骁骁,你能突然地住个院吗?”
肖亦骁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当场骂起来,“你有病吧?我只听说过当事人用苦肉计的,没听过拿朋友献祭的!你还是人吗?”
他气呼呼地喝了两口茶润嗓,接着骂:“你怎么不让明喻和景深这俩住院啊?”
孟宴臣一脸谋算,“因为你是她前老板,只有你们之间存在过雇佣关系,有过交集。”
肖亦骁白眼翻上天,“我都几百年没住过院了!”
“所以让你故地重游。”
“她那么聪明,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在装病!装病就是骗她,你好意思骗她?”
“所以建议你有没有真的。”
“没有!”肖亦骁大手一挥,孟宴臣失望地低下头。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唯有中央空调呼呼的冷气声。
心情稍稍平复后,肖亦骁看着他那副样子欲言又止,“宴臣,你当真打算跟她……?”
他对阮娇娇没意见,小姑娘聪明漂亮,坚韧勇敢,两人一起斗小三哥的时候那叫一个爽快解气,关键是她的病啊,那可是癌症!
做朋友,他热烈欢迎,可当女朋友,那他就得为孟宴臣着想。
孟宴臣何尝不知道他的顾虑,“她的病不是问题。”
“哦?你找到这方面的权威专家了?”
这话孟宴臣没应,但他的沉默在肖亦骁看来就是承认。
那也行。
不过就算这事平了,前面还有个大难关。
“付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阮娇娇家世不好,不符合付闻樱门当户对的标准。
孟宴臣喝了口茶,波澜不惊,“最快三年,我就能完全掌握国坤,架空他们两个。”
就这一句话,肖亦骁就知道,别的什么都不用再问了,孟宴臣已经下了决心,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要从根源上反抗。
有权力,才有话语权。
肖亦骁叹了叹,“行了,不打扰你了。”他站起,离开前拍了拍孟宴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明喻景深他们也会帮你的。”
“谢谢。”孟宴臣真心感谢有这样一群朋友。
肖亦骁很快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他一人。其实他生出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前期实行起来,有点难。
董成民根本不成气候,他过去以及未来最大的压力和阻力都来自于孟家隐形的掌权者——孟怀瑾。
付闻樱是他的代言人代行者,他是付闻樱的支持者和坚实有力的后盾。
上一世,孟怀瑾一是被俊光事故拖累,二是被许沁叛逆消耗,短时间内精气神大减,后又为了集团稳固,为彻底平息俊光事故对内对外的不良影响,所以早早地、突然地引退了。
但今生因孟宴臣的插手,俊光不会出事,许沁也早早爆雷,因而此时孟怀瑾依然精神抖擞。
尽管他在集团里是半放权状态,可执掌多年,树大根深,余势仍在,权力的平稳过渡怎么着也要一到两年,即使过渡了,他的决策也依然有威慑力。
但没想到,付闻樱住院了。
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对不起付闻樱,但——真的太巧了,时机真是太合适了。
孟怀瑾爱妻如命,又看重家庭,既要照顾妻子,接下来又要面对反抗的女儿,年轻时精力充沛尚能游刃有余,可他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渐渐吃不消,必须放手。
孟宴臣牢牢抓住了这个机会。
两个问题,一次解决。
付闻樱是神。
不对,还有一个。许沁和宋焰刚搅和在一起,就被她正面撞破。而她这一住院,将两人之间本就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又添上了华丽的一笔。
一箭三雕,皆有利于他,付闻樱简直是辅助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