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叶子
孟宴臣反复表示,自己真的不爱沈明珠。
凌云致让他别说了。
他提一次沈明珠的名字,她就想吸氧,太逆天了。都是千金大小姐了,就不能强取豪夺、强扭瓜,非要卑微倒贴,做什么虐文女主。
最牛逼的是,最后都给别人做了嫁衣,竟然不想着收回,反而还拿着自家股份去找联姻对象,继续扶持。
但由于表情太严肃太难看,孟宴臣误以为她对联姻一事十分介怀,所以尽管不让说,但还是小声为自己辩驳一句,“……我没碰过她,我只有你。”
凌云致并不关心他的联姻生活,“那我呢?”
孟宴臣一听,眼中骤然迸发出希望,“我对你是真心的!云致,我是爱你的——”
“不是这个!”凌云致声音微怒。
她似气又似无奈,侧过脸去深呼吸了一下,待平复之后,才继续道:“我问的是,前世,我呢?”
跟重生比起来,隐瞒白月光真实身份这件事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什么爱不爱的,她现在只在乎前世自己有没有出现过,有没有跟孟宴臣纠缠过,今生是不是重蹈覆辙——是不是因为前世结局不理想,所以这一次选择从一开始就隐瞒,又或者是存在其他什么别的原因,导致了如今的这个结果。
孟宴臣用力握紧她的手,“前世没有你,你没有出现过,相信我好不好?”
凌云致却道:“还是说,大少爷重生回来以后,突然发现身边多出我这么一个前世没有的消遣,耍我玩?”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耍你!”泪光闪动,孟宴臣几乎崩溃,他哀求,“你相信我好不好,云致,求求你,相信我好不好?”
但凌云致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孟宴臣瞬间坠入冰窟。
信任之墙的筑垒需得一砖一瓦,日积月累,而崩塌只要一处漏洞,只在刹那之间。
他看得分明,自己不再被她全心全意地信任了。
“孟宴臣,你还记得叶子吗?”
昨天晚上她也不是光顾着震惊难过,痛经平息之后,她将孟宴臣在会所里的坦白回忆了好几遍,发现这之中竟然也有叶子的身影。
紧接着她立刻就想到了在很久之前,孟宴臣就对叶子有一种不符合他性格的隐隐约约的排斥,那时候她还表达了奇怪,但孟宴臣给出的理由是,曾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去警察局走了一圈。
两者一联系,凌云致真觉得自己需要吸氧。
原来这个所谓“类似的事情”“去警局走了一圈”,说的正是叶子本人,在上一世诬告他强奸。
“你瞒着白月光是你妹妹,瞒着翟淼跟你家有恩怨,还瞒着叶子曾和你纠缠不清——你在看见我和叶子翟淼结识的时候,看见我与她们交往过密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看我怎么像扒洋葱一样一步一步扒你的过往吗?”
孟宴臣急切道:“不是,我跟叶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昨天解释的重点在许沁,关于叶子他只用三两句概括,此时他急中取慢,定定神,先自己从头到尾理顺一遍,然后才将他们之间的纠葛一一讲述。
在他的视角里,与叶子的第一次见面是和许沁一起去肖亦骁的酒吧,会注意到叶子是因为她上酒的时候把酒弄洒了。
“云致,你也拿过酒杯上过酒,威士忌的杯子,杯底又厚又沉,即使空杯状态下都不怎么容易翻倒,所以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他家资雄厚,自己没少遇到过,身边也有例子,所以第一时间本能戒备警惕。
凌云致对此有话要说,“就事论事,你有警惕心正常正确,我不否认。但未必没有巧合,那个裙子实在太短了,行走蹲下很不方便,稍不注意就会走光。而且那天是叶子第一次上班,或许紧张出汗,手滑也不一定。”
看到她冷静有力地为叶子申辩,孟宴臣忽然失声,只觉一阵心酸。
如果是以前,如果是以前的话——自昨晚之后,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以前,她对他越是疏离抗拒,他就越是会想到亲密无间的从前。
此时此刻,凌云致虽仍然正直到没有否认他的戒备心是正确的,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她站在他身边,会很温和地提出自己的疑问,指出他做的不好的地方,一起探讨各种可能,讨论人性复杂,背后动机和成因。
而现在,她沉着冷静地站在中间,就等着抓他的错处。
孟宴臣颓丧地垂下头,一下一下摸着她攥起的、仿佛要争斗的手。
他直觉不能再往下说了,因为上一世他跟叶子的收场并不体面,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确实有冲动鲁莽的举动,绝对会被凌云致吊起来打,甚至还可能有他认知不到的、被忽视的角度,都会被她揪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全盘托出几乎等同于自寻死路。
可是内心深处却又隐隐地,有股想要全部倾诉的欲望。
他分心地想,可能是由于上一世到了情感纠缠的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在指责他,有时候他也会迷茫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心中坚持的到底正确与否。
但,如果是倾诉的对象是凌云致的话,或许对他有别的看法,他其实没有那么不堪。
尤其是在跟叶子的纠缠里,他们在拘留室的那一场对峙,他承认自己在这段关系里有错,但绝不认同叶子说的那样,有大错。
孟宴臣做了决定,便继续往下说:“……我只是警惕,没有过度防御,率先表露不屑,或是对她做什么。”
甚至还在肖亦骁出言斥责的时候,帮她解了围。
再遇是叶子刮蹭了他的车,他看过、评估过后,觉得一点刮蹭而已,不用麻烦。
后来是酒吧里的应侍生遇到咸猪手,叶子挺身而出,他不是为了救她,只是那天因为许沁和宋焰的事心情不好,正巧撞上,便发泄了。
当然,他也确实在这里真正记住了她,更进一步是在发现她还有代驾的兼职。
孟宴臣平静道:“我对她是出于怜悯和心软——”
他发誓自己对叶子没有爱情,连动心都没有,只有怜悯,有心软,有寄托。
因为他想反抗家庭却没办法反抗,自身被各种束缚压制,以至于放弃了挣扎,可他还心底还想还渴望,所以天然地会对那些积极坚韧、还在努力与生活争斗的人投去目光。
所以他出手相帮,希望她过得好些,别在努力挣扎反抗的过程中,那么辛苦。
他从来就不是因为叶子长得有几分像许沁而移情,他移情的是自己,投射的是自己,寄托的也是他自己的愿望。他渴望有人像他理解帮助叶子那样,来理解帮助自己。
然而,没有。
周围已经是真空地带,被绞杀的一干二净。
因此,如果叶子过得好,他看着,就觉得仿佛自己也过得那样好了。没有因为过分的压抑而轻生,而放弃,或走上歧途,而是一直努力地、健康地生活着。
凌云致目光微微复杂,“但叶子喜欢上了你。”
孟宴臣下颌轻点,“是,她喜欢我。可我拒绝了。”
自觉察到叶子的心思后,他几次三番划清界限,包括但不限于微信婉拒和当面直拒。可她无所畏惧,一股脑向前冲,大胆试探,步步逼近。
他不止一次觉得冒犯,可他的宽容和礼貌反倒成为了纵容和号角。
最后在他伤心欲绝的时候,在他挣扎无望的时候,叶子又突然出现在包间里,且一再无视他的提醒和拒绝,就是不肯走,就是表白,就是要问为什么。
“你能理解我吗云致?就像你也遇到过陈松和薛涛。”
道理是讲不明白的,拒绝是听不懂的,非得一巴掌扇在脸上,一拳打在身上,才知道不是欲拒还迎,不是欲擒故纵,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想法,挤破头努力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孟宴臣回头再看,甚至觉得叶子才是最厉害的那个,在破防后的极短时间内,不仅当场伪造证据,还联络他人煽动舆论,并主动问付闻樱索要封口费。
这一整套下来,是陈松都直呼专业要拜师再来一次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