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长进
孟宴臣低声控诉,“我没有办法控制别人怎么想,但我真的没有那个想法。”
倘若他真的喜欢叶子,或者真的想要消遣,拿她当许沁的替身移情寄情,那他更应该主动且多次地去见她,并且一和许沁闹脾气就去见她,去看她的脸,去发泄,去倾诉,去索取安慰。
可是,从19年的春天到20年的春天,一年多的跨度,365天的时间,他真正主动地、自发地邀约叶子只有两次,一次是雨天顺路载她,一次想提醒她不要整容。
剩下不是偶遇,工作撞见,就是她的大胆邀约。
他承认自己确实不够心狠,前期怕话说得难听伤了她的自尊心,没有干脆果决地斩断联系。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叶子的大胆和热烈值得肯定,他的礼貌和拒绝就被置之不理,就一定是出于蓄意和放纵?就一定是别有所图?
凌云致静静听着,神色淡漠,没再发表任何意见。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用尽全力想把手抽出来,然而孟宴臣执拗不肯松开,“我对她只有礼貌,没有感情。云致,你相信我。”
凌云致实在拗不过,气性上来,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孟总,我对陈松连礼貌都没有。”
面对死缠烂打的追求者,她是怎么对陈松的,孟宴臣是怎么对叶子的?
被造谣,她把人送进去拘留,要了赔偿,要了道歉,让他在学校社死,名声发烂发臭。
孟宴臣呢?
面对一个污蔑自己强奸的犯罪分子,不作辩解,不作斗争,不扞卫自己的名誉和利益,而是任由对方将责任全推到他身上。
最后竟然还撤诉,不追究。
她冷嗤,“你这么喜欢放人一马,别当什么总裁了,去做弼马温吧。”
孟宴臣紧绷着唇,无从争辩,但手还是把她抓得紧紧的。
凌云致挣不动,抬眼看向窗外的雨,“你能放过宋焰,放过许沁,放过叶子,为什么不能再发一次慈悲,放过我?”
闻言孟宴臣把她抓得更紧,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静默许久,转头说起了别的。
说投资詹小娆,投资温晴雪,扶持温家。
“我妈妈她看重门第,若是一味正面硬刚,只会让你和宋焰一样被厌恶——”
闹大了还会拖累她的名声,被人嚼舌根,被看轻,被当做反例流传来流传去,被在暗地里揣测她是怎么蛊惑孟家的儿子抛家弃业。
这不是孟宴臣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自有这个想法后,他就打算采取温和的手段,另辟蹊径,曲线救国。
一方面尽快掌控国坤,增加话语权和底气;另一方面扶持温晴雪,雪中送炭,挟恩图报。
除公司投资控股外,他也在私下以个人名义收购温家的散股,等将来温晴雪成功拿下温家,这些私人散股就会转到凌云致名下。
到那时,凌云致就能以温家义女、温晴雪义姐妹的身份,与他联姻。
有温家背书,有股份作陪,门当户对,且利益相关,付闻樱非但不会拒绝,反而会一力促成。
许沁也是一样,十几年的亲情没办法一朝斩断,没有付闻樱点头,她始终会是孟家的女儿。
如果他立刻强势把人赶走,只会激发父母的护犊之情,适得其反,所以只能徐徐图之,一点一点地逼许沁露出本性,逼她因为宋焰一步一步让父母失望。
等到付闻樱被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伤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或者矛盾激化到许沁死心塌地要为宋焰彻底与孟家割席的时候,他就可以在这个节点隐晦暗示,让父母解除收养协议,将许沁踢出孟家。
他既然做了那个梦,怎么还敢让许沁余生都留在孟家,与凌云致抬头不见低头见?
但是,需要时间。
孟宴臣絮絮叨叨说完后,仰起头来,语气卑微,“云致,这些我正在做——”
只是,需要时间。
最快也要两年,稳妥三年。
他反复解释,会扫除一切障碍,她无须为这些烦心,无忧无虑地等着就可以了。
可凌云致始终缄默。
孟宴臣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动容的痕迹,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平静地就像在听一个寡淡的故事,心如止水,无动于衷。
“说完了?”
没听到回应,凌云致嘲讽地笑了一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解释了这么多,却一句也没说到关键。”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有个十几年的初恋白月光。
这件事的重点在隐瞒,许沁的身份,重生的事实,还有跟叶子的纠葛——可孟宴臣东南西北地扯了一堆不相关的边角料,关于真正的问题和理由到现在仍然藏着掖着一个字也没有。
本想看看他究竟能逃避到什么时候,但凌云致没有耐心了。
“为什么骗我?”
被直击要害,孟宴臣的嘴唇细微地抖了一下。
凌云致睨着他,“如果我的前男友跟我一个部门做同事,但我不告诉你,你什么反应?”
孟宴臣花了两秒钟的时间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当即就气鼓着脸颊扭过了头。
多想一秒,世界就会爆炸。
气氛僵持着,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肯承认,“……是,我确实是故意瞒着你。”
一开始他们不熟,他对她有戒备,不想过多披露自己的信息,再加上跟许沁这段感情掺杂了xx,难以启齿。
等到后来他动了心,那段过去从难以启齿,渐渐变成了害怕和自卑。他害怕为她不齿,被她看不起,不再是她口中那样优秀完美的人。
孟宴臣声音哽涩地发颤,“云致,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十几年爱而不得的人是那样的身份,你会怎么看我?”
凌云致沉默。
孟宴臣嘴角扯了扯,这份沉默在意料之中。
他跟许沁之间的这段孽情,世俗难容。
文艺作品里磕的飞起,管这叫xx;但现实里,这是——xx。
正常人听说后第一反应不是心理变态,就是父母给找的童养媳,进而会对他个人、乃至整个家庭的行为动机进行负面揣度,而不是去思考这其中有什么浪漫的内情或者苦衷。
当初凌云致要是听系统将他的生平介绍完了,估计会先入为主,认定他是个变态,然后连命也不要了,直接坐地等死,也不会想沾他一点儿。
前世,叶子曾说过一句话,“我的生命里突然闯进了一束光,我想要抓住这束光。”
今生,他也想抓住这束光。
所以明知隐瞒是错,也知错犯错。他无比清醒,比起立刻说出真相,赌她的去留,比起立刻失去,他宁愿维持现状,能拖一天是一天。
孟宴臣讲述了曾经做过的那个她留下又离开,最后被遗忘的梦。
凌云致整个听完却说:“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三十五岁,大集团的执行董事,事业再怎么风生水起,但在感情和性格上,跟十几年前比起来,一点长进也没有。
她问孟宴臣:“当初要给许沁改姓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宁愿维持现状,也不去争取。”
孟宴臣顿时语塞。
他没想到凌云致最先关注的会是这个问题。
而凌云致思绪已经飘远,她还记得同居的第一天,在讲述白月光的故事时,孟宴臣自省过自己不够坚定。
今天再看,这个结论是多么的准确。
她直直看着孟宴臣,仿佛看不见他脸上的绝望一般。
“抛开许沁疯癫的行径,她确实同父母反抗了,最后也争取到了想要的东西。反观你,从始至终,没有破釜沉舟地争取过,没有拼了命的努力过,没有跟父母坚定地表达过决心,非许沁不可。”
在他上一世的人生里,许沁不是他的第一顺位,包括他自己也不是,他会为了父母退让,为了家族退让,却不会为了自己去争取。
十七八岁,你说他懵懂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可以理解,她二十二、三岁的时候也迷茫。可到了三十岁,他还是那么瞻前顾后,给不了许沁哪怕一丁点的心安。
她如果是许沁,也没有办法一直维持这种地下的暧昧,陪孟宴臣无穷无尽地隐忍等待,消耗下去,别无他法,就只能选择往外跑。
拉回他们身上也是一样,看似问题在隐瞒,根本问题在性格。
由许沁的身份牵扯出来的东西,足以将她过往对孟宴臣的判断推翻大半。
人的一生那么长,总会遇到类似的事情,到了再次面对选择的时候,她面临的处境也许就是下一个许沁,给不了承诺,只能被动地被他一并为其他选项做出退让。
一次两次,可以;但次次如此,绝不可能。
凌云致一字一句,“你没有为许沁争取过,而是迫于父母和世俗妥协,所以你抓不住许沁;你不去争取我的谅解我的支持,而是选择隐瞒,所以今天也留不住我。”
“别执着了,爱不是万能的。”她说着,终于抽出了手。
孟宴臣什么也争辩不了,怔怔地看着她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