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们只是邻居
高考结束后，江南进入了梅雨季节，夏季的高温加上长时间的降雨，南方的朋友们苦不堪言。
顾晓身在北方也不高兴，因为他知道顾晨曦又要出现场了。
“就去一个月，肯定比上次回来要快，放心吧。”顾晨曦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安慰顾晓，可顾晓油盐不进，靠着沙发盯着顾晨曦的动作。
顾晨曦被他盯得不自在，这感觉就像她要抛弃自己养大的儿子改嫁，还哄骗儿子乖乖听话等妈妈回来。
“对了，你什么时候查分？”顾晨曦转移话题。
“23号。”
“你志愿填的哪儿啊？”
“你管我。”顾晓冷冷吐出三个字。
“你刚刚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我没有。”
“顾晓同志，”顾晨曦哭笑不得，“还有两个月你就18岁了，走上社会除了我谁还会纵着你。”
顾晓避而不答。
“你能为自己负责就好，我先走了。”顾晨曦看了眼手机匆匆结束话题，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后天你去不去。”顾晓蓦然发问，顾晨曦脚步顿住，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去了。”顾晨曦的声音如常，“赶不回来的。”
“知道了。”
“你替我问候一下吧。”
“自己去说。”
顾晨曦出了门，顾晓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顾晨曦上了老师的车，黑色的SUV扬长而去。
小时候顾晓曾站在这个位置无数次地目送父母远去，如今长大了他又要目送姐姐远去。
当年俄乌战争爆发前父母就奔赴了战场，那天北京下着大雪，7岁的顾晓背着书包在大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一进家门就看到收拾行李的父母。
“妈妈……”顾晓挪到陈璐身边，有些无措地捏着衣角，“你们又要走了吗？”
陈璐叹了口气，将顾晓揽入怀中：“晓晓乖，过年爸爸妈妈不在家，要好好听姐姐和秦叔叔的话。”
“姐姐一直在复习，都不理我。”还是一年级小学生的顾晓不懂小升初的痛。
“那晓晓能不能自己玩？”陈璐揉着儿子的头，疲惫的神色掩在了温柔的笑容之下，“等爸爸妈妈回来给你带礼物。”
“好。”顾晓还想说什么，但他要做个乖孩子，只好松开了妈妈的衣角。
一转头，看见顾昊神情凝重地在看手机。
“爸爸？”顾晓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顾昊给了儿子一个拥抱，摸着儿子的后脑勺：“去房间待着。”
顾晓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进了顾晨曦的房间。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顾晨曦慌忙地把几张粉红色的信封压到一堆试卷下。
“又是谁给你写的。”顾晓板着脸。
“关你什么事，小孩子别管。”
“我告诉妈妈去。”
“你敢！你给我过来！”顾晨曦去抓顾晓，顾晓一声不吭。
“顾晓，这件事不能告诉爸爸妈妈，他们很忙的，我们不能给他们添乱对不对呀？”顾晨曦循循善诱。
顾晓不理她。
“你想啊，他们马上又要走了，你现在过去说‘姐姐谈恋爱啦’，那他们是不是就会来揍我，然后我把你晚上偷吃蛋糕还没刷牙的事抖出去，是不是又得揍你，然后他们就耽搁了，然后他们就赶不上飞机了，然后他们就……”
“我不说行了吧，你松开我。”顾晓痛苦地捂住耳朵。
“好的少先队员。”顾晨曦给顾晓理了理鲜艳的红领巾。
顾晓盯着胸前的那一抹鲜红，突然想起一句话——
“红领巾是由革命先烈的鲜血染红的”。
他没由来地感到惶恐不安。
后来的事顾晓只记得他站在熟悉的窗前，看着赵瑜把行李搬到后备箱，望着那辆黑色大众，载着他人生中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两个人奔向远方。
然后再没回来。
奇怪，明明已经过去11年了，顾晓还是能感受到当年那一缕缕刺骨的寒风如同针扎般刺入他的身上。
——
林乔睡了一周的练习室，换洗衣服都是陈舟瑾去他家拿的，也就是说，他和顾晓一周没见了。
他给顾晓发了消息，让他去拿礼物，顾晓拍了认证图过来表示了感谢，除此之外两人再没联系过。
南默和陶洛在教宋若言舞蹈，陈舟瑾带姜致去拔智齿了，程夏和去餐厅打工，林乔推开一间间编曲室的门，果然找到了方书冉。
“正好你来了，我改了一下开头部分，你听一下提点建议。”方书冉把耳机摘下来，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加了笛子？”林乔听完有些吃惊，这不是方书冉一贯的风格。
“嗯，贝斯声很有节奏感，和笛子声一起可以更好地带动开头部分。”
“但这不适合做主打。”
“我没想过让它成为主打。”
林乔一怔：“你写了这么久不去争一争？”
出道专一共四首歌，主打还没定下来，方书冉对这首歌很上心，没想到竟然不是奔着主打去的。
“主打歌要更炸场，这我不擅长。”
“难得见你这么佛系。”林乔这话不像夸奖，“你看中哪个作为主打了？”
方书冉脱口而出：“程夏和跟姜致做的那个就不错。”
“是说他俩咋呼的意思吗。”
“可以这么理解。”
林乔哈哈大笑。
“你什么时候填词？”林乔问。
“随时，你来试试？”
“我？”
“我在moombahton节奏的舞曲融入了Flute的线条，然后用强烈的鼓点推动高潮，再在drop部分扭转气氛，”方书冉鼓励道，“挑战一下？我还没见你写过歌。”
“我事先说明，我的词只能作为planb，你别指望我能写出什么花来。”
“再说。”
————
这是林乔夜不归宿的第九天。
早上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不可控地蹦了出来，顾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记得这么清楚。
顾晨曦在时还没什么，等家里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顾晓才意识到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
明明一开始嫌弃得要死，现在耳边突然清净了，他反而感到不自在。
顾晓还没习惯闲下来的生活，五点一到就睁开了眼睛，难捱地躺到六点起来洗漱，又下意识地看镜子上贴着的单词便利贴，开冰箱的时候看到了冰箱贴贴着的公式，被自己气笑了，把字条扯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他郁闷地告诉自己已经毕业了，过段时间就能习惯幸福的生活，等他回过神来，又对着锅里煎的两个鸡蛋沉默。
一个他的，一个林乔的。
吃完早饭闲着也是闲着，顾晓突发奇想找出了林乔在Flechazo的往期物料。
两年前的林乔才16岁，五官轮廓比现在稚嫩很多，因为韩语没有完全掌握，说话磕磕巴巴的，配上天真无害的脸，实在笨拙得可爱。
可爱？
顾晓面无表情地看着弹幕。
或许吧。
但也只有一点点。
这一期团综是做饭，林乔和另外两个韩国队友一组，其中一个叫朴政勋的和他还是大势cp。
队友卖腐卖得起劲，每次拿东西都伸出胳膊绕过林乔，这样就把林乔整个人都圈住了，略微一低头就能亲上林乔的后颈。
真敬业。
顾晓盯着屏幕，将薯片嚼得咔擦咔擦响。
林乔不爱说话，两个队友或许是为了活跃气氛开始打打闹闹，林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也没有叫林乔躲开，就飞快地把蒜瓣倒进了油锅中。
一时间，锅里油珠四溅。
“嘶——”林乔躲闪不及，飞溅起来的油点落到了他白皙的胳膊上。
“哦莫！哦对克！”朴政勋连忙拉过林乔的胳膊查看伤势，林乔被烫得难受，急忙推开他去冲洗，朴政勋尴尬地杵在原地待了一秒，灵光乍现，去水池边捧着凉水温柔地浇在林乔的胳膊上。
“????（没事吧？）”
“哎一古，? ??? ???? ??（怎么那么不小心）.”
不是多大的伤，只是因为林乔细皮嫩肉的没被烫到过，所以反应过激了一些，对方细心的呵护让他招架不住，想躲开又被抓住了胳膊，只能任他摆布。
饭吃哪去了这都推不开？
是根本没想推开吧？
顾晓冷笑，打开了弹幕。
［啊啊啊握手了！林乔好害羞啊脸都红了！］
［爸爸妈妈发粮了！！过年了！！！］
［看勋勋眼里溢出来的心疼，我说朴政勋你别太爱了！］
［朴政勋活该你有老婆！］
顾晓满头问号。
还“祝福”？
还“锁死”？
这两人从脚趾头到头发丝哪里配了？
随便两个男的靠在一起就能磕？也不嫌硌牙。
顾晓记得林乔说过他们只是同事，而且是关系不怎么样的同事。
是，关系差到可以这么亲昵。
他“啪”地一声合上了电脑，一个电话给林乔打了过去。
等到电话传来“嘟”的声音，顾晓猛然惊醒。
他在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
林乔和谁关系好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们只是邻居！
对，他们是邻居。
顾晓似乎找到了答案，立刻冷静了下来。
他们是邻居，邻居之间互相关心是理所当然的，这么多天没回家，他是该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响铃60秒，最后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顾晓盯着手机屏幕不可置信。
之前不回消息，现在不接电话，他们公司是传销组织吗，他那么大一个邻居天天失联这正常吗？
不回就不回，他又不是非要打通这个电话不可。
顾晓扔了手机想刷题，突然想起卷子都在考完那天被蒋宁撕得一干二净。
“……”
谁来救救孤独的高三毕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