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疯子
“吃饭呢？”大伯瞧见了桌上的碗筷，“正好我还没吃，你给我添双筷子，咱坐下慢慢谈。”
顾晓正欲拒绝，林乔倒是殷勤地递上了碗筷，招呼大伯落座，态度热情得一时分不清谁是侄子。
大伯刚要夸两句，在看清桌上的菜后，所有的话语都被扼杀在了咽喉当中：“没肉啊？”
顾晓淡淡道：“嗯。”
大伯拿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踌躇许久还是放下了筷子，开口时已经憋红了脸：“你伯母烧饭了，谈完事我回去吃。”
林乔掐着大腿让自己不要笑出来，顾晓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都行。”
“我就直说了。”大伯朝林乔扬了扬下巴，林乔识趣地刚想走却被顾晓拦下。
“吃完了？”顾晓扫了眼林乔那只挖了两个洞的饭碗。
林乔凑到顾晓耳边小声问：“我能听？”
“想听就听。”
林乔点头，刚要挪开距离，顾晓又突然把他拉了过去，力度有些大了，林乔猝不及防，耳垂贴上了顾晓温热的唇瓣。
绵软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带着顾晓衣服上干净清冽的香气，林乔不禁一愣。
“不是什么好事，你不爱听就赶紧回家。”顾晓补充完之后便松开了林乔。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前后加在一起不过两秒，林乔却浑身不自在，以至于等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端端正正地坐下了。
大伯给自己倒了杯水，林乔顿觉不妙，感觉这是场持久战。
“老宅，真不能给你。”大伯叹息道。
“理由？”和大伯沉重的语气不同，顾晓优雅地给自己夹了筷菠菜。
“你知道老宅对顾家人有多重要吗？”大伯痛心疾首，“那是顾家的根啊，祖祖辈辈的顾家人都在这里，那是你能说要就要的吗？”
“我不姓顾？”
“这不是姓不姓顾的问题，总不能随便一个姓顾的人都能要老宅吧？”
“我是‘随便一个姓顾的人’？”顾晓放下了筷子，眼眸清冷淡漠。
“当然不能这么说，”大伯努力找补，“但你这从小到大都没回去过……”
“我为什么不回去，那位应该更清楚吧？”
“老爷子什么想法我管不着，我在跟你说老宅的事情。”
林乔捧着碗极力减少存在感，什么“老宅”“老爷子”听得他云里雾里，他不想知道这些陈年旧事，只希望赶紧扒完面前这碗饭然后回家等妈妈送鸡翅。
大伯喋喋不休，顾晓烦躁地蹙了蹙眉，抬眼就见刚才还嫌弃水煮菜的林乔，现在正忙不迭地埋头干饭，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越看越像仓鼠。
也不怕噎着。
顾晓有些想笑，脸上的寒冰解冻了，大伯以为是自己口才卓越，越发来劲，下一秒就见顾晓又恢复了冰山脸。
大伯：“……”
艺术来源于生活，顾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川渝，大伯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生动形象的变脸。
大伯卡壳了，顾晓这才慢悠悠地说：“我再重申最后一遍，不是我的我不要，该是我的我一分都不会让，你想要老宅你去跟那位说，那是他自愿给我的东西，我不要白不要。”
“你怎么还油盐不进呢啊？”大伯气急败坏，想撸起袖子开干，人还没站起来呢，就被林乔眼疾手快一把按了下去。
大伯：“？”
林乔歉意地笑了笑：“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外人别插手。”大伯拨开他的手，又对顾晓说，“老爷子给你了你可以放弃啊，你不要他还能逼着你收下吗？况且你扪心自问，你拿着老宅真的心里安稳吗？”
顾晓不答，大伯默认这是顾晓心虚，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老爷子生病是我们请的护工，身后事到时候也是我们料理，你能帮到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忙前忙后，难道全都给你铺路吗？”
“您这话有点小瑕疵啊，”林乔忍不住插话，“儿子照顾病重的父亲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怎么感觉您不情不愿的。”
大伯不爽地瞪着他，林乔赔着笑：“我说错了，您请了护工，不需要您亲自照料，那您不是更省事了吗。”
“请护工不要钱？”大伯反问道。
“您父亲抚养您那么多年还没跟您算账呢，您给他请个护工为什么要算那么清楚呢？”
大伯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林乔算是看明白了，这人白吃白喝自己父亲那么多年，如今父亲要立遗嘱，他不仅不安分守在床头，还妄图说服亲侄子放弃属于他的那份遗产。
林乔是富二代，又是家中独子，此刻是第一次清晰地领略到豪门遗产的争夺是何等的龌龊。
“总之，你要别的可以，但老宅，那是顾家的命根子，说什么都不可能给你的。”大伯自知理亏，竟是耍起了无赖。
顾晓不爱说话，大伯无话可说，控场的主动权竟然交到了林乔手里。
“首先，房产证上是谁的名字。”
大伯顿了顿，说道：“老爷子的。”
“其次，您父亲要把房子给谁。”
“……给顾晓。”
林乔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这老宅，顾晓能不能要？”
大伯斩钉截铁：“不能！”
“到此为止吧，多说无益。”顾晓起身送客。
大伯的厚颜无耻在林乔的意料之中，他的熊熊斗志被激起了，在顾晓震惊的目光中连环输出：“我说你当大伯的怎么还跟侄子抢东西啊，这么大人了不盼着点自己父亲好，丢下亲爹在医院不管跑来和侄子闹脾气，一个房子而已给谁不是给，你爸为什么不给你心里没点数吗，多大的人了还指望着侄子哄着你惯着你让着你，你以为你三岁小孩，闹一闹钱就从四面八方来了是吧，做梦呢你。”
“你谁啊这么牛掰，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你家房子你搁这儿叽叽歪歪什么呢。”大伯面露凶光，光头上青筋暴起，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林乔不甘示弱也想撸袖子，可惜穿的是短袖撸不了，只能双手叉腰，但还没等他开口就被顾晓拽到了身后。
“离开我家，不然叫保安了。”顾晓冷冷开口，眼中眸色深沉，像寒冬结冰的深湖。
“你叫啊，我看你敢不敢叫，大侄子要把亲大伯送进去吗？来人呐大义灭亲了啊！”大伯一边哭诉一边往门口跑，边跑边喊，“7号楼6楼602的顾晓，为抢他爷爷的遗产要送他亲大伯进局子了啊！太狠心了我小时候还抱过他的啊！”
“真是血口喷人……你怎么好意思的？”林乔顾不上顾晓，连忙上去捂嘴，在绝对力量面前，他那连陶洛都不如的小身板到底还是处于下风。
“顾昊啊，我的好弟弟，你看看你的儿子，我当初就说陈璐那女的没安好心，看吧！人死了还留下一个小的来和你哥抢钱，那是我爸的房子，凭什么给外人啊——！”
细微的尘埃浮动，林乔被顾晓拉开，大伯只感觉一股巨力钳制住了他，然后一阵头晕目眩不禁摔倒在地，脸上一痛，回过神来嘴里满是血腥，下一秒就被拽住了领子。
“你说我妈什么？”顾晓沉黑的眼珠死死盯着手里的人，透出清晰又冰冷慑人的审视。
“顾……”
林乔刚开口，顾晓转过头，灯光将他的脸切割成半明半暗：“别管。”
林乔无声地叹了口气，退到一边。
大伯挣扎着，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顾晓这才把人放开。
“咳咳咳……疯子，疯子！和你爸一个德行！”大伯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