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回忆（下）
陶洛试着劝他们少喝点，但他的队员们平时就不怎么听话，如今玩嗨了，更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甚至还联合起来一起灌小队长酒。
好孩子陶洛哪会喝酒，三杯下去就红了脸，五杯过后就晕晕乎乎地回房间睡觉去了，临走了还不忘唠叨让他们别闹到太晚。
方书冉平日里高深莫测的，大家都以为他的酒量会有多好呢，没想到灌了两瓶下去，方书冉就借口说明天要录歌，提前下了酒桌，回了房间。
等到其余人鬼鬼祟祟地推门而入的时候，就发现方书冉已经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吸平稳而安详，早就睡了过去。
剩下五个人一起闹到了凌晨三点，南默打着酒嗝，和同样醉得不省人事的姜致在床上叠罗汉；
宋若言因为身体原因，只被他们允许喝果粒橙，他正想方设法地把还在叫嚣着要喝下一轮，却已经走路同手同脚的程夏和拽回房间。
林乔也喝得烂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过了，像是为了用酒精麻痹自己，好让他忘记什么事情，又像是为了用如此出格的一天，来将什么东西刻入骨髓。
酒壮怂人胆，酒后吐真言，酒精带来的那股热气，似乎让他短暂地失去了理智，原本被压抑在心底的冲动，此刻更是如决堤般涌现了出来，林乔感觉自己无法再控制住这股冲动，他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新宿舍位于一栋顶级公寓楼的第十八层，有个很大的落地窗，林乔席地而坐，望着窗外高楼林立，霓虹闪烁的夜景，安静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空号？
林乔眨眨眼睛，大脑有些迟钝，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核对了电话号码。
嗯，没错，是顾晓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感慨中国移洞出了bug，信心十足地再次拨打。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怎么还是空号？
林乔轻微地蹙了下眉，小声抱怨着。
他明明没有打错，他怎么可能会打错。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林乔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酒劲渐渐地缓了过来，大脑却依旧一团浆糊，片刻运转不得。
他好像听不懂什么叫“空号”，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以前打过去不出十秒就能接起的电话，今天却一直打不通。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林乔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六神无主地望着窗外。
恰逢一朵乌云经过，月光被掩映在层层叠叠的夜空下，天地骤然暗淡无光。
林乔心中的火焰似是落下去一截，藏在眼眸下希冀与憧憬的神色如同被大雨浇灭的火堆，泯灭成了一摊冷冷的被搅和过的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
林乔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那个号码，带着一股子偏执与发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机械重复这些无意义的举动，除了浪费时间，还会有怎样的意义。
他只感到自己好像被拉入了一滩泥沼里面，身体在不断地下沉，越想挣扎，反而沉得越快。
宋若言终于收拾好了程夏和，出来喘口气的时候发现了林乔。
“还没倒啊，酒量不错嘛寿星。”
他开着玩笑走过去，看清林乔神色的时候不禁一愣：“怎么了？”
林乔没说话，那双平日里总是饱含笑意的杏眼里有了红血丝，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因为这永远无法被接起的电话。
宋若言看清了手机屏幕，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就见林乔在电话又一次自动挂断后，缓慢地爬了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麻木，他踉跄了一下，宋若言赶紧扶住他。
“你做什么？”宋若言不放心地问道。
林乔好像丧失了言语功能，短暂地停滞了一下，然后朝着程夏和的房间走了过去。
“等一下，他睡着了，你明天再找他吧，”宋若言紧随其后，看着林乔翻箱倒柜，“你在找什么？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去睡一觉吧，需要什么我帮你找……”
他突然卡了壳，然后看见林乔把程夏和翻了个面，在程夏和身上反复摸索着。
“……林乔，你最好是真的在找东西，我还在这儿呢。”宋若言的表情一言难尽，“算了，今天你是寿星，我不跟你计较这些。”
林乔置若罔闻，摸索了半天，终于从床板底下翻出了一包烟。
宋若言震惊地张了张嘴：“不是，你怎么知道……不对。”
林乔拿着烟，离开了房间。
宋若言气愤地扇了程夏和两巴掌，揪着他的耳朵说道：“起来，别睡了！”
程夏和迷迷糊糊的，凭着本能把人搂到怀里：“怎么了宝贝……”
“咸猪手拿开，谁是你宝贝，”宋若言抄起枕头就往程夏和头上砸，“我让你抽烟让你抽烟让你抽烟，把命抽没了你就开心了是吧！又是烟鬼又是酒鬼，管起我来倒是可起劲儿了，程夏和你有没有心呐，哪天你死了我怎么办……”
林乔贴心地把房门给他们关上了，然后回到客厅，靠着沙发席地而坐。
他抽出一根烟，自己点上了，咬着烟嘴，半垂着眼眸，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火闪烁的光点，缭绕的白烟穿过他垂落的长睫，散成不成团的碎片。
电话还在锲而不舍地拨打着，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林乔也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就这么坐了一宿，香烟一支接着一支，烟雾弥漫在整个客厅，让空气变得异常浑浊。
宿舍的烟灰缸本来被他们当成了果盘，现在里面已经堆满了烟头，地上也散落着不少烟灰和烟蒂。整个房间仿佛被一层灰色的雾气笼罩，让人感到压抑和沉闷。
天亮了，清晨的暖光透过玻璃，在林乔的脸上照出点点斑驳的光晕。他如梦初醒，若有所思地给已经没电了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然后点开了微博，找到了Void的对话框。
林乔刚输入了一个“你”，指尖就停滞在了半空中。
他想说的话太多了，回国了吗，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毕业了想做什么。
为什么去年不回他的祝福，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主动找过他一次，又为什么换号了也不告诉他。
还有，你当年说的喜欢，还算不算数。
空白了一晚上的大脑此刻疯狂运转，林乔承受不住这突然高负荷，胃里喝的酒也在这时起了副作用，翻江倒海地一阵绞痛，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终于迫使林乔留下了痛苦的眼泪。
理智瞬间烟消云散，人类拥有着再高的智商，崩溃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等到南默把身上的姜致推开，捂着头到客厅倒杯水的时候，这才发现晕了过去的林乔。他的手机握得死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全部是发给“Void”的消息。
…………
【我很想你】
【我见不到你】
【我该去哪里找你】
聊天框里还有一句未发出的话。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