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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缘起

文长老修为不高,但在天都宗以铸剑闻名,他铸成的剑都与“平平无奇”无关,多少年来,人人都说他的铸剑技艺在天都宗没有敌手。

文长老一辈子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待在铸剑室中,希望能锻造一把绝世之剑。

什么样的剑,才算是绝世好剑呢?

要花费怎样的心血,利用怎样稀有的材料,要掌握多么精准的火候,才能铸成一把人人见之色变的好剑?

修真界中人人都想把修为修成逆天,可文长老对修为没有兴趣,只想完成自己这一夙愿。

他自知铸就过许多名剑,可是这些剑虽被别人赞不绝口,但在他心中,依旧算不上绝世之剑。

为了实现这一夙愿,他几乎要疯魔。

每每听到某个地方出了名剑,文长老都会立刻出发,去看一看那被称为名剑的剑,真的算不算是绝世之剑。

结果是:都不符合他心中的“绝世”二字。

三年前,文长老去了渠山。

渠山以剑修出名,里面不乏铸剑师,文长老赶到渠山时,已是人山人海。

那里在举行品剑大会,邀请各方修士前去参加,文长老心中高兴,不知道会不会从品剑大会得到灵感,铸成名剑。

他已经不再抱希望于他人,企图看到别人铸就绝世之剑。

多年的打击使他知道,这世上定不会再有人比他更想铸就一把好剑,慢慢地,他只寄希望于自己。

文长老认为,上天不会辜负他这样的诚心人,一定会有一个契机,让他完成夙愿。

事实也果然如同文长老所料,没有一把剑可以入他的眼。

他心中有些许失落,转身欲走之际,听到一个角落里传出哭叫声和殴打声。

文长老走上前,救下一个被人围殴的孩子。

问清缘由,文长老才知道这个孩子是对渠山展出的名剑评价不好,被人听到不爽,所以挨了揍。

大人们看到不好,也不会直说出来,文长老亦认为这渠山的品剑大会上没有令人惊艳的剑,可是他不会说出来,只会点头称妙,再加上世故的微笑。

可小孩不同,他看到什么便说什么,不会去想后果。

文长老看了看受伤的小孩,笑问道:“小友,那你认为怎样的剑便是好剑?”

那小孩被救下来,心里存着感激,诚恳道:“他们连一句反对都听不进去,铸成的剑自然不会是好剑。”

小孩抬头看了看文长老慈祥的面容,“我认为,您这样的好人,就能铸成名剑。”

文长老心里一动。

虽然他知道这是小孩感激之下说出的话,可是这话与他的夙愿不谋而合。

那些殴打小孩的人,是与参加品剑大会铸剑师们认识的人,听到这话当然不服,道:“你这小孩懂个什么,你又不会铸剑。”

小孩有文长老撑腰,反驳道:“做什么事都要用心,万物有灵,你们心术不正,又能做出什么真正的好物?”

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文长老心生欣赏,蹲下身,拍拍小孩的肩膀,问道:“小友,你想随我去学铸剑吗?”

小孩问道:“铸剑好玩吗?”

文长老笑意温和,“好玩,当然好玩,你看我,铸剑铸了一辈子,都没有厌烦呢!”

小孩一直是个流浪的孤儿,有人愿意收留他,他心中自然开心又感动,他在瞬间已下了决心,道:“好,我跟你学。”

就这样,小孩成为了文长老的徒弟,一老一小回了天都宗,开始了他们共同的铸剑生涯。

小孩没有正式名字,一直被人叫做阿欢,文长老因剑与他结识,便为他起名“剑欢”。

小孩也很是喜欢这个新名字,欣然接受。

教了剑欢铸剑之后,文长老才发现自己无意之间得了一个高徒。

剑欢有很多位一起学铸剑的师兄师姐,可是唯独他有着过人的铸剑天赋,更重要的是,文长老没想到自己收下的这位徒弟在接触了铸剑之后,天赋过人不说,比自己还要痴心于锻造,这令他心中十分高兴。

剑欢在学铸剑后的第一年,便铸成了一把好剑。

文长老爱才如命,当即将剑欢收为了关门弟子,师徒二人整日里在剑室不出门,一有好剑铸成,便抱着剑在剑室里嘿嘿傻笑,然后又继续铸剑,乐此不疲。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夙愿,那就是誓要铸成一把举世罕有的名剑。

没有灵感时,剑欢便会去后山藏剑洞内与剑“谈话”。

说是谈话,也其实是剑欢一人对着剑絮絮叨叨,说他对剑的感悟,说他对铸成名剑的渴望,说他对铸剑的痴狂。

文长老虽爱铸剑,可是看着剑欢这样与死物说话,也担忧给爱徒憋坏,所以他决定,带爱徒四处走走。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观摩了很多铸剑师的铸剑方法,从春走到冬,从师徒之情变成爷孙一样的亲情。

归来之后,剑欢对文长老道:“师父,我觉得此行有些收获,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但想要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文长老十分惊喜,“说来听听?”

剑欢若有所思,“修真界有人会为自己养灵宠。本来野兽不会受人摆布,产生羁绊,可是却有人做到了这一点,让他们愿意听话,愿意为人驱使,还让它们通了灵性得以修炼。同样的道理,若是我们只把剑当作死物,它就是死物,但是我们用养灵宠的方式去铸就一把剑,不就可以得到灵剑了吗?”

文长老只觉得这是异想天开。

畜生能被驯养为灵宠的确是一个本来难以想象的难事,后来被人做到了,这一点是真的。

可是畜生本来就是活的,驯养只是花费心血时间而已。现在剑欢口口声声要把那铁铸的没有生命的东西“驯养”起来,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但是徒弟能这么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感悟,还愿意在铸剑上花功夫,这一点还是令人欣慰的。

于是文长老没有反驳也没有支持,上前一步,恋爱的摸摸剑欢的头,道:“别累着自己。”

剑欢知道师父其实不赞成,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还是乖巧点头,嗯了一声。

第二日,剑欢在剑室里铸成一把平平无奇的剑,然后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面,告诉文长老他要“闭关”。

文长老被徒弟这举动弄得忍俊不禁,笑道:“好啊好啊,肚子饿了我可不给你送饭。”

剑欢撇撇嘴走进屋子里,没有再说话。

这孩子脾气就是古怪,喜欢一个人琢磨东西,喜欢对着剑说话,总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想法。

起初,文长老将此事没有放在心上。

他知道剑欢爱面子,天天都会把饭菜放在门口,夜深人静的时候,剑欢就会偷偷开个门缝,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伸出一只手飞快地将饭菜抓进房中。

每天清晨,文长老就会对着剑欢门口的那些空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洒扫门童把这好像从地底下长出来的空碗给收了。

可是有一天文长老晨起,看到剑欢门前的饭菜根本没有动。

他焦急地拍门,听不到里面有动静,便只好硬闯进去,发现了在地面昏睡不起的剑欢。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剑。

那把剑与剑欢刚铸成的时候不同,曾经平平无奇的样子已奇迹般改变,在文长老再次看到这把剑时,那剑通体锃亮,隐隐有灵气涌动。

剑欢没有立刻醒来,看着徒弟满脸苍白,再看看他十指上的刀伤,文长老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直到黄昏,剑欢才悠悠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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