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认可他吗?
钟鸣一下子站了起来。
.....
呃,站太快了,有点晕。
气血亏空已经非常严重,钟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了回神,才拿起喝完的药碗,朝着道观内走去。
道观依山而建,位置非常奇怪,大门朝着夜阑江,出门就是滩涂,似乎一次涨水就能将其淹没。
进门之后,迎面是天然的悬崖峭壁,高十余丈,左右各有厢房,钟鸣刚才就是从东厢房中被丢出来的。悬崖两侧各有台阶,登上去后,有天然的山石平台,主殿居中供奉玉皇大帝和一众神仙,左右两侧各有“偏殿”,一边炊烟袅袅,一边悬挂着一尊巨大的青铜钟。
还有楼梯继续上山,更上方应该是供奉三清的大殿和道士们居住的地方。
不过钟鸣刚刚走上悬崖小平台,就看见了一位女子。
那人身穿雪色云纹鎏丝长裙,束以白玉丝绸缎带,饰品寥寥,身材高挑,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如同飞雪栖枝,虽无走动,却给人一种灵动飘逸之感。
“你.....你好,请问天峰道长在哪?”
钟鸣鼓足勇气开口,每说一个字都有一种质问天上仙女的感觉。
佳人侧目,钟鸣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说女子娇容,她算不得倾国倾城,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在她身上环绕不去。
仿佛站在群山之巅,白衣独立,月光倾洒而下,说不尽的冰肌玉骨,月眉星目。
冰雪耀耀,玉鸣雍雍。月牙弯弯,星光灼灼。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转身看着钟鸣,虽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姿态,却有一股浓郁的悲伤气息萦绕而至,逼得人身体发酸。
此刻,钟鸣不觉得他一身白衣好看,反倒是......像在披麻戴孝。
鬼使神差的,他嘴里冒出了一句:“节哀......”
意识到不对的钟鸣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微微鞠躬,“不好意思啊,这位姑娘,无意冒犯。”
那姑娘冷哼一声。
不多时,也就钟鸣拖着虚弱的体态向前走了几步的时间,更上方的大殿中传来老道士的喝骂声:“你给我站住!!!”
但见那只大橘猫叼着一条烤鱼灵巧的跳上一旁的古榆树,闪转腾挪落在台阶上,翘着尾巴“昂首阔步”来到女子脚下,身子蹭了蹭她的裙摆,而后开开心心的大口吃鱼。
老道士追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颇有龙骧虎步之势,但是在见到女子和钟鸣的那一刻,一下子就变得正经......甚至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
“咳咳.....这位小友,先前之事,切莫再提,若是想吃饭了,只管去灶王爷处。”
老道士指了指边上冒着炊烟的“偏殿厨房”,灶王爷也是神嘛,也是要拜的。
“仙师,请收我为徒。”
天峰道长和女子对视一眼,大橘猫则吃完鱼后舔了舔手掌开始洗脸。
“这件事嘛。”老道士抚了抚胡须,转身折返向上走去。
“道家收徒,讲究缘分,一切看你自己。”
“谢过道长。”钟鸣低头做了一稽首,抬头却发现白衣女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得随道长登高,过三清主殿,侧转另有一偏房小屋,内供奉着一柄长剑。
剑身狭长,桃木剑柄,古朴中隐隐带着锋锐之意。
前面摆着专门用于跪拜的蒲团垫,上面盖着阴阳图案的黄布。
老道士率先跨步进入此处,转身问道:“你觉得此剑如何。”
钟鸣心中满是“自力更生,手刃仇敌”。
“绝世神兵,可惜挂此无用之地。”见到此剑那一刻,就凭他磨刀客、磨镜匠的经验就知道不是凡品。
“哦,”老道士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了一根拂尘,轻轻一扫,“你说说,为何无用。”
“我干了好几年磨刀和磨镜了,菜刀向来是磨完就开始切肉,镜子磨完就放入闺房,如此神兵利器,我相信铸造它的人,是用它来杀人的,绝不是挂在这里吃灰的。”
钟鸣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好话和坏话还是能分得清的。
刀枪入库,一般和马放南山,军备松懈联用,只要听到这些词,那后面的故事大多是被和平麻痹的军队被敌人偷袭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词。
“剑要见血,是要时机的,小友啊,从铸造成的那一刻起一直到它折断,不可能一直在杀人,也是要看时机的。”
“时机......”钟鸣想起了高进,那时机好啊,全镇子人都吃了龙肉,庆典完都累得浑身无力。那绝好的时机.....是高进那个混蛋自导自演创造出来的!
“时机也是能被人创造出来的。”
钟鸣不再看向长剑,而是看向老道士,“道长,请教我剑术,我愿请此剑斩那邪人头颅,我还不明白道是什么,但我相信我做的肯定没错。”
老道士非但没有对他的僭越之罪感到恼怒,反倒是笑吟吟的问道:“那你用这柄神剑杀死仇人之后呢?作为剑主,继续将剑挂在屋子里吃灰吗?”
“啊这.....”
一句话把钟鸣问懵了,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甚至于认为这辈子都未必能杀得了对方。
“你看,你还没有弄清楚,‘我应该做什么事情’这个人生最重要的问题。我问你,练剑很苦,你练起来会觉得很累撑不下去吗?”
“不会!”(斩钉截铁)
“那我告诉你,练剑杀不了你的仇人,强迫你去练剑,你能撑得下去吗?”
“那肯定.......”
“你看,这就是区别,当你心中有明确的目标的时候,所行之路上你面对的苦难的态度都将淡然一过。”
老道士似乎在斟酌用词,顿了一下后才说道:“如果我的.....大师兄问我什么是道,我会回答:‘饿了吃饭,困了睡觉’。”
钟鸣一歪头,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试探性的问道:
“因为......饿了的时候,明确知道自己该吃饭,困了知道自己该睡觉?所以烧饭、铺被子时不觉得.....迷茫?”
老道士一甩拂尘,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我觉得行。”
钟鸣:???你问我还是我问你啊?
“这样,你在我道观暂且住下吧,反正也没有地方去,我去搞一搞仪式,拜一拜天尊请示一下,你先去吃饭吧。”
.......
钟鸣走后,白衣女子倏然现身。
老道士左手微微一动,一层流光隐隐从破旧道袍上出现,开口问道:“那小子刚才说‘节哀’,你真不介意?”
“剑磨的很亮,能当镜子用了。”
“他全镇都死了个干净,当然是悲伤的,你.....当真没有半点.....”
老道士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原地消失不见。
呃.....
道长捋了捋他的大白胡子,纳闷的自言自语:
“现在器灵也有叛逆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