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往事
午膳时分，孙夫人带着几个孩子以及赵嬷嬷在膳堂用完了膳后，小五还没有到。
广白回禀孙夫人说，“小五他还在学堂练字，齐先生送给他一张手书，小五他正在临摹。”
孙夫人一记眼刀飞到了京墨身上，京墨感到一阵寒意，赶紧赔着笑对自己母亲说，“儿子马上回房，午睡片刻，然后温习今日所学。”
孙夫人微笑着颔首，“去吧！”
广白跟着少爷也离开了。
孙夫人吩咐紫苏道，“给小五送些，告诉他——凡事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紫苏听命而去。
来到学堂，小五还是他们早间离开的样子，端正的坐在桌前，认真的低头练字。
紫苏把装有食物的托盘放在一边，看了看小五的字，大吃一惊。
短短几个时辰，小五的字就颇有长进，细细一看，线条流畅，可见力度并自有气韵。
紫苏心中暗暗赞叹不已，她握住小五的手，制止了他继续写字，并转述了孙夫人的话，然后替他收拾好桌子，端来午膳。
紫苏温和的说，“小五，一切来日方长！过犹不及。”
在主院的偏厅，孙夫人、靳师傅和齐先生都在，靳师傅身旁放着一个长条匣子。赵嬷嬷给三人奉上茶水就退出门外。
坐在主位的孙夫人轻抿了一口茶水，轻声问道，“两位兄长，那孩子你们看着如何？”
靳师傅摸摸他旁边的匣子，“这孩子天赋很是不错，我早上试了他几招，看似一味躲让，我却一点没有碰到他。”
靳师傅笑了起来，连那道刀疤看起来也不那么狰狞了。
孙夫人笑了，“靳大哥想必只是做做样子，一点内力都没使吧！不然，那孩子怕是被你撕碎了。”
靳师傅收敛了笑容，闷声道，“只是这孩子身子骨有些弱，心思有些重。这么多年，受了不少苦啊！”
孙夫人也收了笑意，“阿香姐姐养育他也吃了不少苦，她还没有三十岁，就有白头发了……”
孙夫人顿了顿又说，“你们都知道那个地方，看似无人把守，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那院子里的妇人都愿护着项家最后一点骨血，实属不易！”
靳师傅说道，“都是当年项家军军属，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家人。以后有我护着，妹子，你放心！”
坐在一旁的齐先生一言不发的听着两位的谈话，他的眼里闪现出那个在春日里纵马飞扬的少女，那明媚的笑意艳过了最美丽的桃花……
那一次后，那个姑娘便刻在他的心上，再也没有人能抹去那个痕迹。
当他终于求得父亲松口上门提亲之时，等到的，却是项家父子三人贪功冒进，死无全尸，城破兵败，百姓被屠。
赫赫有名的三代一品国公府抄家灭门，七岁以上男丁全被斩首，项家女眷流放西北。
四个项家小儿皆不满五岁，跟着各自母亲一路上九死一生，终于到了流放地，却因是男丁不应住在技所而送去慈济局，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两位少夫人终是熬不过，小五出生后先后随着去了。
“阿香心该有多痛啊！”想到这些，齐先生手指狠狠的握成拳。
这么多年，其实齐宁启他一直都在西北苦心经营，有了自己的人手。
当然，齐家的名头，也让他顺利办成了不少事情。
老父亲一直让他回去成个家，他回信说，他的心在西北，家中有大哥，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吧。只要他能守着她就好……
“齐二哥，二哥。”孙夫人唤回了齐先生飘远的思绪。“您觉得这孩子如何？”
齐先生正色道，“十分聪慧过人，但过于刚强，需缓缓疏导。”
孙夫人看看齐先生，似是犹豫，“宁启哥哥，你想不想见见阿香姐姐……那晚我去见她，她头上只有一根簪子，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当年用桃木刻的桃花簪，是吗？”
齐先生脸上一片苍凉的笑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当年，我以为她是将门虎女，大字不识几个，在她面前还唱着《桃夭》，问她什么意思，她反倒直接问我，是否心悦与她。哪有她那样的女儿家……”三人都沉默了。
齐家是文臣之首，项家乃武将世家，文臣武将自古不敢联姻，齐家家主最终同意了儿子恳求，可是还是晚了。
齐家二爷大病一场后就再不归家，也有记恨老父当年不愿早点提亲，只要定了亲，阿香就是齐家人了，就不用跟着受苦了。
可是，齐宁启心中清楚知道，就算定了亲，项家遭难，她也不会独自留在京城。
他齐二爷说小五心思重，他自己何尝不是苦心孤诣，日夜操劳。
气氛太沉闷了，靳师傅看着齐二爷一脸悲苦，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二位看看我找的这个兵器如何？”
靳师傅打开身边的匣子，取出里面的物品，居然是三节同等的金属条制品，“那孩子想学枪，我给他找了这个，单独用是棍，组合起来就是一把枪了。”
他在三节棍子联合处按了几下，只听“咔嚓”两声，一把比成人用的短一截的枪便出现在靳师傅手上。
靳师傅在手里随便耍出几个枪花，“妹子，如何？”孙夫人点点头，“精巧绝伦，靳大哥有心了！”孙夫人谢道。
孙夫人又追问了一句，“他只挑了枪？”
“想必是他姑母对他说的他祖父和他父亲都善用枪吧！”齐二爷道。
“是啊！项家枪法由战场上经验得来，自成一派，靳某当年也是仰慕不已啊！可惜，失传了！唉！”靳师傅痛心道。
“不会的！项家大姑娘自幼习武，而且过目不忘，小五所学皆是其姑母所授。我今日看过他临摹的字，虽在仿我，细节处更有其姑母风骨。她——不容易啊！”齐先生又沉默了。
靳师傅看着这个相交多年的好友，心里默默叹气。
当年他一个潇洒四方的游侠救了这个病弱书生之后，他靳向西就心甘情愿的和齐宁启的事捆绑在一起了。
靳师傅人虽在江湖，但是项将军就是他们江湖人心中的神明。
“对了，二哥，那个阿香收养的孩子有她身世的消息吗？”孙夫人问道。
齐二爷说道，“大概是江南女子，根据项大姑娘送出来的画像，现在已向苏州府探寻。”
“对了！”孙夫人递过来一张纸，图上画的就是那个玉佩上的刻纹。
“二哥您看看，这怕是能找到那孩子信息唯一的线索了！”
靳师傅和齐先生仔细看着那纸上的图案，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说道，“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