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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身世

秦晨钧屋里的灯亮了一夜,第二日他依旧干干净净的出现在众将士面前,继续讨论着善后各项事宜。只是他充血的眼睛和眼底的乌青,时而紧握的拳头,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痛苦。

“田副将,昨日有无新增伤亡?废墟中可有幸存者?”秦晨钧问道。

“有一技所女子,和一位老翁。”田副将看看手中名册道。

“是何缘故?”秦晨钧停顿一刻问道。

他一直祈望不要再新增亡故人员了,每多一个,他觉得自己多一份罪孽。

“女子是因为爆炸导致伤势过重,那位老翁是因为家中子孙皆被屠戮,大悲……”王副将也说不下去了。

“已经有百人了!都是我的罪孽……”秦晨钧喃喃道。

突然他正正衣冠,面对众将,深深一礼。众将大惊,纷纷还礼,“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秦晨钧虽然声音悲苦,但是有从没有过的坚定,“晨钧从小自命不凡,自认为太平盛世熟读兵书的我,自然也能很好的守护家国百姓。……”他摇了摇头,“而今才悔悟,我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井底之蛙,不听众将的劝言,害了百姓,连累了各位将军。”

众将沉默,秦晨钧直起身,他继续道,“昨日晨钧已经上了请罪折子,待此件事了,晨钧自会给百姓一个交代,给大伙一个交代。不过,现在,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请各位助我!”他又深深一礼。

金章走过来,扶起他,紧紧握住秦晨钧胳膊,“将军,不是您一个人的错,我等都有过错。”

“将军您说的,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别的暂时不必提了。”众将纷纷劝慰道。

……

一连三日,众将都是不眠不休。在废墟中还救出几个孩子,因为个头小,缩在了角落里,没有被压伤。另外又有两位老人伤重离去。痛哭声如同不散的乌云,萦绕在边关所有人心头。

第七日,死去之人的头七。

全城缟素,白幡飘荡。幸存的百姓家门口都设了香案,军侯府前的高台上跪着八个五花大绑之人,口中皆是塞了东西,目眦欲裂。

八人旁边都各立着一位赤膊上身,手拿大刀的刽子手,表情肃穆,只等长官下令。

秦晨钧带着所有军官一起出现在聚拢的百姓跟前,皆是胳膊上绑了一根白带。

秦晨钧对着四周百姓环视一圈,抱拳一礼,大声道,“众位乡亲,北梁贼子害我百姓,毁我家园。这八人皆是多年前偷偷潜入我大新境内,杀我百姓,李代桃僵的北梁恶贼!”

他手向旁边一指,八口棺材整齐的摆在一边,“这是被他们杀害的真正的我们大新朝百姓的遗骨。仵作查验过判定,有的已经在十几年前就遇害了……”

台下的百姓们顿时群情激奋,纷纷怒吼道:“这些天杀的真是丧尽天良、天理难容啊!”

“都是些该千刀万剐的恶徒啊!”人们的咒骂声此起彼伏,怒不可遏的神情,喷火的眼睛,似乎他们想要用自己的声音来惩治那些罪恶之人。

“乡亲们!”秦晨钧向周围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些。见百姓安静下来,他继续道,“北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日后,我大新边关百姓要同心同德,以今日惨剧警示自己,小心周边每一处入口、山垛、河沟,对于可疑之人要及时上报。”

百姓们听完这番话后,相互对视一眼,再望向秦晨钧,“将军请放心!以后,我们就是新朝第一关!”

“是!我们一起守护大新!”

“守护大新!保家卫国!”

“守护大新!保家卫国!”

……

被绑住的八人被这一声声如海潮般的怒吼震慑,从一开始嚣张的眼神现在变得畏惧起来。阿尼尔没有想到,这次预谋许久的杀戮并没有吓到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而激起了更强烈的凝聚力。

“杀了他们,祭奠亡灵!”

“对!杀了他们,祭奠亡灵!”

……

秦晨钧大声道,“对!今日就用他们的血,祭奠我们无辜枉死的亡灵。”他的声音哽咽了。然后,他大喝一声,“行刑!”

八颗头颅滚落台下,被愤怒的百姓踢踩唾弃,最后被几只野狗叼走了。

最后,秦晨钧下令,二十一具北梁贼子尸体悬于城楼,曝尸七日后,扔置荒野。

这个世上,从来不会缺少掠夺和战争,偶尔在太平岁月里让人痛心的鲜血,更能激发爱国情怀。

项香默默的站在围观人群里,这些百姓中,也有十几年前的那场屠杀中幸存者。

以战止战虽是无奈之举,但是出生将门的她和护卫家国的所有将士们,生死关头,皆会以血荐轩辕。

突然,她的肩头被人一拍,回头一看,原来是里长。里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她跟着走。

他们来到一家院子,推开门,原来是满脸风尘的齐宁启回来了。

项香看了里长一眼,“项大姑娘,奴才一直是齐二爷手下!”然后施礼退出门外。

齐二爷走过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没事就好!”

项香也笑道,“功夫虽然没了,身体还算灵活吧!”

二人一起相携坐在院内石凳上,“兮息应该是被图南派人带走了,我的人发现,图南府里最近在添置小姑娘的衣物用品。”齐宁启对项香说。

“图南只是为了带走兮息而设计的这场屠杀?为什么不在她小的时候带走她?”项香眉头紧蹙,很是不解。

“这个,我也想不通。当初怀疑她的父亲是北梁人,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和图南有关。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盯着的。”齐宁启愧疚的看向项香,“突然有事离开,没有留人保护你们,我的失误。”

项香摇摇头,这哪能怨他?

“你的事情都解决了?”她并不追问是什么事情,只是关切的问一句。

“是西黎王身体出了些问题,不过暂时没事了。梅朵可帮了大忙。”他笑笑,“便宜了靳向西了。”

两人相视一笑,清风自来,岁月静好。

……

大新皇宫勤政殿,皇帝把秦晨钧请罪的折子给几位大臣看过后,问,“众卿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秦晨铭跪在御阶前,伏地磕头。“臣代臣弟向陛下请罪,臣弟自请回京受罚,请陛下恩准!”

嘉睿帝面无表情道,“那么又派谁去镇守西北边关?难道除了孙家就没有别人能为国效力?”

老侯爷听闻心里偷偷嘀咕,“陛下这话说的,您这到底是夸呢?还是啥?”

他正在不爽中,突然瞅见自家儿子突然出列,着实吓他一跳。

只见孙兆辉躬身行礼,“陛下,没有生来就会打仗的将军,臣相信小秦将军经历此事后,定能看清北梁之险恶。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位优秀的将领。”

“哼!你挺仗义啊!”皇帝冷哼一声。

“啪!”他猛的拍向御案,众臣皆跪伏一地。“以我大新几百条人命为代价而长得见识?”

此话一出,再无人敢答。

良久,皇帝道,“让他戴罪立功,在军中当个校尉吧,负责所有案头文书,边关主将一事,让金章负责。”

秦晨铭泪流满面,不断的磕头谢恩。

退朝后,皇帝单独留下了孙兆辉。

来到广仁宫,皇帝一言不发,直接丢给他一张纸条,纸条上书,“技所被北梁贼子围攻,炸毁,项大姑娘无碍,暂居收容所,收养的幼女失踪。另,几名婢子全部死亡。所疑之事,一兵士似与项大姑娘关系亲密,曾拼死来救,隐约听其唤之姑母。”

孙兆辉“扑通”跪下,他和心悦都猜测,皇帝安排了人在技所,不曾想,居然还有人会跟的这么近。瞒了这么久,还是被发现了?

他孙兆辉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的头伏在地毯上,似乎感觉到皇帝的目光正盯着他,他的后背慢慢浸出汗来。

寂静的广仁宫,一丝声响都没有。

许久,“你们都不相信朕,都瞒着朕,朕真的是孤家寡人啊!”皇帝自嘲的说道。

“陛下恕罪!当初那四个孩子相继离世,项大姑娘又突然中毒,为了以防不测,才让那个孩子男扮女装。然后,扮着扮着就大了,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孙兆辉越说声音越小。

“让她带那个孩子回京吧!”皇帝突然松口,轻声说道。

“不可!此事并未查清,必须让那个人亲口承认才行。不然,他们即使回京,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孙兆辉有些迟疑地说道,“可如果查清,对陛下您……”他心里想说的是,“抄家的旨意可是陛下您下的啊!翻案后,史书上可会记上一笔:昏聩无能,屠杀忠良。”

“你们这些年,不一直在为翻案折腾吗?别以为朕不知道!”皇帝提高声音道。“只要你们能查清,朕不怕写个罪己诏。”

孙兆辉感动不已,他发自内心的对皇帝磕头一拜,“陛下,您自小就是臣等的榜样,臣这一家,不!臣的子子孙孙都会为陛下尽忠!”

“得了吧!朕现在要你老实告诉朕,那个女孩子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北梁弄这么大动静就为了绑走她?”皇帝对于孙兆辉的马屁嗤之以鼻,正色问了这个问题。

孙兆辉抬起头,有些为难的回答,“这个事情,臣是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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