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八年前的冬天
高月说想要讲一个八年前的故事给吴博听,他同意了,可她却在这时候沉默了下来——
沉默了很久。
吴博没有去催促,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只是静静地等着,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高月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
这一定是一个非常不好听的故事。
高月真的沉默了很久,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她那又重又急促的声音终于在一个深呼吸后化作了一声长叹,她的呼吸声才慢慢回归平稳,却仍然没有往日里那种风轻云淡的感觉,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压抑地问道:“吴博,你知道海市的第一家族谌家吗?”
吴博回道:“有听说过。”
海市谌家——
海市本地的第一家族,不仅财大气粗,而且底蕴深厚,据说海市商会的会长一职早已经成为了谌家的世袭之位,据说这海市谌家和那在华夏中富榜上排名前三的京市唐家也有着密切的关系,据说这海市谌家人丁兴旺,所以在政军商三界都有扎根,据说…
吴博已经在海市生活了快三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确实有听说过不少有关于谌家的传闻,都是他做出租车司机听来的八卦,他以前还听强叔说过,他们那时候上班的那家出租车公司的幕后老板就是谌家人。
至于这些八卦当中有多少真假,那吴博就不得而知了,这也不是当时他一个出租车司机该关心的事情。
高月这个八年前的故事和谌家有关?
吴博没有问,他懒得问。
高月又沉默了一小会,终于开口讲出了这个八年前故事,她此时的情绪还算平静,声线还算平稳地说道:“八年前,我刚满二十岁,星儿还未满十岁,我们姐弟俩跟着高雄他们夫妇俩去参加谌家的一次升迁酒宴,一开始一切都挺好的,可就在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
说到这里,高月又停顿沉默了下来,在再一次做了一个深呼吸的调节以后,她才接着说道:“谌建树醉醺醺地来到了我们这一桌,他要我陪他喝三杯高度白酒,我不肯,因为我那时候根本就不会喝酒。”
“被我拒绝后,谌建树或许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就硬拉着我的手要我跟他喝,还说要我做他的女朋友,并且要硬拉着我上台当众宣布这件事情,我情急之下就当众把一杯酒泼在了他的脸上,还扇了他一巴掌。”
高月说完再次沉默了下来,这一次,她沉默了差不多有两分钟,再开口时,她的声音中已经带着些许怨气与憎恨,她说道:“好好的酒宴变成了一场闹剧,谌家自然要追责,可谌建树在这时候却颠倒黑白,说是我勾引他在先,我以为当时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那些人当中会有人站出来为我说句公道话,可是除了星儿,从始至终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过一句话,就连高雄他们夫妇俩都因为害怕得罪谌家而责怪着我不懂事,要我当众道歉。”
“可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没有做错什么啊,我真的没有勾引过他谌建树~”
高月越说越激动,后面这几句话,她几乎是用极其委屈的声音喊出来的。
说完,高月又一次沉默了下来,她的呼吸声也因为刚刚的激动又一次变得急促起来。
吴博知道,这段屈辱的过去仍然让这个精明聪慧的女人记忆犹新,让她饱受煎熬。
所以——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出声安慰,只是静静地等候着,等候着她的倾诉。
高月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大概有个七八分钟以后,她才艰难开口道:“我不肯道歉的态度不仅让谌建树下不来台,也让整个谌家下不来台,这彻底惹怒了他们谌家,他们逼迫着高雄夫妇俩把我留下来,留给他们谌家处置,就在这时,谌家的表亲唐家,有一个叫唐凤舞的女人走到我身边跟我说了一句话——”
“她说:如果你不肯道歉,不仅会连累你的父母,还会连累你的弟弟。”
“吴博,你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高月自问自答道:“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当众给谌建树道歉,可他却要我跪下道歉,而且是跪到外面去道歉。”
“我记得那一年的冬天,天气特别的冷,那天晚上的海市还下起了很多年都没有下过的大雪,我就跪在明悦酒店的大门口,跪了整整一夜,除了星儿愿意陪着我以外,我的父母、我的亲朋好友,都只是在屋子里吹着空调,远远地看着我们姐弟俩像狗一样跪在那里、趴在那里。”
“直到第二天早晨,是阳哥在收到消息后才赶来不管不顾地将我们姐弟俩送去了医院,可笑的是并没有人阻拦他,因为谌家的人早已经离开,而高雄他们却还在那里老老实实地等着我们跪满十二个小时。”
说到这里,高月此时的声音当中甚至已经带着自嘲一般的绝望,就好像她又已经回到了那个充满无助与绝望的寒冷冬夜,她继续问道:“吴博,你知道吗?”
“星儿其实并不是天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在陪我跪了那一夜后,他生了一场大病,然后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高月已经哭出了声来,她哭着说道:“时至今日,我还是不觉得我当时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想过要去怪谁,但我真的后悔了,因为是我没能做好这个姐姐,星儿这一生都因为我而被毁了。”
“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楚我们当时到底是怎样才熬过了那一夜,但我记得,我抱着星儿的时候,在他快要昏迷过去的时候,他跟我说——”
“他说:姐姐,对不起,是星儿没保护好你;”
“他还说:姐姐,你以后一定要替星儿找一个超级厉害的姐夫,替星儿保护你。”
高月最后自责又委屈地问道:“吴博,八年前的那个冬天,真的很冷很冷,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