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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随身携带他的药

“阿姝你快来看。”温禾招呼着她来看电子屏。

喻姝不得已从电脑屏幕后起身,踩着双脏兮兮的球鞋走了过去,随意划拉几下,给自己点了份荤素皆有的木桶饭,以及一块精致的小蛋糕。

“蒋小姐来吧。”温禾拉过她,给后面纠结万分的蒋芹腾了地儿。

“喻姝姐,你能帮我参详下郁少一般吃什么菜吗?”蒋芹也是没办法,逼不得已求助前任。

总比点的菜郁拾华一口不吃要体面。

郁拾华在回消息的手明显一滞,在程善北揶揄的目光下抬起了头。

孙绾再次感叹,妥妥人才啊。

喻姝情绪稳定极了,温声细语:“他对所有贝类过敏,不碰河鲜,只吃海虾海蟹。这边菜分量不大,多是单人食用,你可以多点几个,厨师手艺不错的。”

和谐地不像话的前后任交接,蒋芹几乎感恩戴德。

“郁少好福气啊——”程善北看着某人明明竖着耳朵听,偏还在面上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不由得挖苦了句。

“比老程你牛逼。”薛慕童可是记得有个网红和孙绾撕过一场的。

程善北眼神一冷,止住了去看孙绾的目光,反倒嘴贱起了薛慕童:“挚元今儿本来是和我去南山脚下打高尔夫的,也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喻姝果见薛慕童撅起了嘴,心道又是个注定要失望的傻姑娘。

宁挚元曾温柔地说过她眉眼长得像一个人……

——不过她有一对很可爱的梨涡。

分明就是心上人。

“喻姝姐,要不你来帮我把个关?”蒋芹全然不怕尴尬。这下连最远处的奚燕都倒抽了口冷气。

装傻过头可就没意思了。

喻姝眼神沉静,只在蒋芹指尖滑过一道高汤娃娃菜时嘴唇翕动了下。

“这个不行是吧。那我删掉。”蒋芹这会子好像又不缺心眼了,从善如流。

等喻姝心累地坐到餐桌边上,奚燕低低说了句:“你那狗老板是好这口?天真无知傻白甜?”

不对啊,喻姝可不是这款。

“人家不傻。”

喻姝从不觉得打直球的姑娘就是傻子。

“我估摸着,还没到上床那一步。”奚燕的声音几不可闻。

她大抵就是太会装太能揣摩人心思,所以在郁拾华心中,特别不纯不干净。

喻姝深深叹气,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郁拾华向来讲究挑剔,就算真看上了人,也习惯观察一段日子。

她被调进总裁办后,先干了半个月的各种杂活,后管了中文部分的非密文字工作,再后来跟着外出,循序渐进到出差……

发生关系后,郁拾华找了个契机升她做秘书长,她才接管了所有机要文书和印章。

等喻姝结束了心路历程的回顾,楼下大门已然响起门铃。

餐车稳稳被服务员推进。

吃饭间隙,喻姝小腹微痛,最近是她的生理期。

做女人真是遭罪。

这儿的洗手间不仅宽敞明亮,排气通畅,与一般洗手间的熏香不同,这儿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鲜花气味,她四下一望,居然是插瓶的新鲜桃花。

一句诗猛然跃上心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眼角微抽,厕所的味儿要熏怀娇花了。

桃花宜的是家,不是洗手间误。

插上门上的锁,喻姝听到几声响亮的干呕声。

明显是极力想要压制,却恶心地厉害。

这是九栋的专用洗手间,她离席时不在座位上的只有孙绾。

干呕还在继续,喻姝加紧动作,飞一般地想逃离现场。

是了,数月不见,她比从前圆润了些,还有那似有似无抚摸腹部的手。

海陵程氏听说几代都是政商联姻,从没有私生子的新闻传出来过,喻姝和孙绾虽没有深厚的交情,但也有些替她可惜。

多年养成的习惯令喻姝不得不停下脚步,打泡洗手。

“姐也在呢。”是蒋芹踩着高跟鞋进来了。

“这儿就一个洗手间。”

蒋芹微微一笑,掏出化妆袋开始补妆。

明亮的镜子中两张脸蛋突然有了对比,一个是明眸皓齿、处处精致,一个是素面朝天、气血不足。

“刚才点餐多谢姐了。”蒋芹对她并没有什么敌意。

“不用谢我。”不得不承认,再怎么心如止水,女人天性里的爱美比美之心都令喻姝无法直视镜子中的天差地别。

尤其当她的素颜有了一个鲜明的参照物。

“姐你皮肤比我好,五官底子比我强。咱们做女人的,最忌讳糟蹋自己的美貌。”蒋芹摸出支口红,小心翼翼地补着色。

喻姝被她一口一个姐的喊,多少有些不自在,抽完纸擦手后便想离开。

“我没别的意思,姐。就是和你确认下,郁少是喜欢初女吧?”蒋芹补妆动作迅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相当满意。

喻姝身子一僵,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别不好意思,你没听错。我主要没读过几年书,连带着说话都粗野。”蒋芹略有些自得,“哎,难怪郁少身边鲜有女人呢,条件这么苛刻,便宜了我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她虽不会读书,但在这种事儿上十分敏锐,一下子便发现了喻姝的不对劲。

嘴巴再次赶在了脑子前,蒋芹冷不丁问:“姐当初不是清白身子跟的郁少?”

如果语言能化作实体,那么蒋芹这句可谓命中红心。

喻姝很快稳住心绪,慢慢笑道:“祝一切顺利。”

蒋芹眼中闪过缕缕讶异,又很快蔓延出一丝不屑,随意笑了下便婷婷袅袅地离开了。

喻姝低头一笑,难怪。

每每到这种话题,男人的言语便格外冷漠刻薄。

原来是有这样的偏好。

她又没骗他。

“吊了足足快一年,才傍上一个满意的金主,可不吃相难看。你别往心里去。”孙绾不知何时从隔间出来了。

喻姝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绾姐,没事的。人家说的都是实话。”

”嗯,咱们走吧。”

喻姝本以为她会提一嘴方才的恶心,不料人家心理素质好的非凡,半点不见异样。

正慢悠悠地往楼上走,忽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兵荒马乱的动静。

喻姝隐隐听到蒋芹夸张又做作的两声郁少,不自禁和孙绾对视一眼。

“哎,你快来看看。你家郁总有点不对。”薛慕童的脑袋探了出来,语气颇有点沉重。

喻姝很想纠正这句话里的两个字,却也知道不过徒劳。

“喻姝你熟悉他,快来瞧瞧。”

程善北上下打量着手足无措的蒋芹,另一边的温禾已经叫了医生。

那几个菜按理说都没什么问题诶——

喻姝回忆了下蒋芹的点菜。

吃饭时还挑三拣四、不可一世的郁拾华此刻半伏在桌上,有些奄奄一息的味道,旁边地上有杯打翻的红酒,衬衫袖口处似是沾了什么酱,可谓难得一见的狼狈。

喻姝出神地看了会已不成形状的披萨,指着问:“这是什么?”

“海鲜披萨。”蒋芹答得顺嘴。

甭说喻姝,程善北都十分意外。

“连我都听见了,喻姝不是和你讲了他吃不得贝类,你存心的吧?”薛慕童瞪大了眼,看向蒋芹的目光带了些防备之意。

“那上面没写着披萨里有扇贝什么的。”蒋芹急着辩解了句。

温禾却是仔细看过菜单的人,快步走到电子屏前操作几下,调出海鲜披萨的配料,只觉青筋上有小人在跳。

“最后的牡蛎写得一清二楚。”温禾脸色微沉,全力压着火气,从她决意考公的那日起,便时时刻刻修炼情绪与心境。

特别私下里,轻易绝不动肝火,主打个从里到外笑容满面、和气可爱的人设。

不过今日还是被蒋芹挑动得大动肝火,简直恨不得一脑刮子过去给她醒醒。

蒋芹嘴巴蠕动,一时没敢说话。

喻姝却从她的神情里猜到一个答案,蒋芹确实不知道牡蛎是贝类,甚至都不知道牡蛎是什么。

无知者无畏,想她但凡和某人一起用餐,从不点海鲜汤、海鲜饭这类描述模糊的东西。

“哎,先别追责了。”薛慕童眼瞅着人不对,一时焦急,“医生还没来吗?”

喻姝从包中拿过药盒,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好巧不巧。

也是托之前三年秘书工作的职业病,她竟然随身携带。

“是治过敏的药。”喻姝轻轻咬下半粒,接了杯温开水。

“这怎么喂?”

她直接推了推郁拾华:“郁总,把药吃了。”

处于半休克状态的男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只见一张清丽朴素的脸庞,还来不及有什么情绪,却又被身体排山倒海的反应压了过去,不耐地挥开了身边的人:“滚。”

喻姝预料到他的失态,并没有被他推倒,反而转向了程善北。

“劳烦程少把他脑袋往上掰,我捏住他鼻子,把药吃下去。”

程善北不疑有他,在蒋芹瞠目结舌的表情照做了。

头被掰起的一瞬,男人痛苦的表情即刻显现。

尚且没来得及挣扎,鼻子便被人不客气地捏住。

顾不上生气或者大叫,男人的嘴十分自然地张开了。

温润的白开水混着药片流淌而下。

剧烈到身体都在发颤的咳嗽声响起,喻姝保持了一个他打不到人的距离,拿着个长颈鹿抱枕给他拍着背。

“原来你们之前都是这样相处的。”温禾一脸怕怕。

薛慕童同样点了点头。

“这药吃了多久有效果?”程善北一直看着郁拾华的神情,从实际出发关心着某人的问题。

“马上就有了。”喻姝并不在乎旁人的闲话,一转身却对上了蒋芹复杂的眼神。

郁拾华对贝类的过敏程度早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属于闻个味儿都能难受好久的重度患者。

今儿那牡蛎在披萨里并不怎么成形,却零零星星地到处都是,郁拾华压根没吃过那种腥气恶心的玩意儿,全赖披萨和酱料本身浓郁的气味掩盖,等到发作时,全身上下的细胞感觉都要炸了。

呼吸差一点喘不上来了。

等到他艰难地咽下药片,本能地便去寻喻姝的身影。

没良心的女人已然转身离他远远的。

而始作俑者却粘了上来。

医生踩着风火轮般仓皇到了。

“这儿的效率挺高啊——”郁拾华喘了两口气,言语里说不出的阴恻恻、凉飕飕。

“这药挺灵哟,方才看你还半死不活的。”程善北见人没事,又懒懒躺回了沙发中心。

那边奚燕正小声和喻姝说着话。

“你都不是他的秘书了。这药合该收他两千万一粒,哪能白吃呢。”

明明打着悄悄话的幌子,却被所有人听见了。

“就半粒呢,一千万差不多了。”温禾虚情假意地降低了价格。

郁拾华沉着脸,久久没听到她的声音响起。

医生的上楼打破了这古怪的沉寂,两个白大褂先给郁拾华做了常规检查,又问:“是吃了药?什么名儿?”

“阿伐斯丁。”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郁拾华舌上依旧泛着苦意,喉咙中残留着呛过的感觉,加上刚刚舒缓过来的每一个细胞,身体并不舒服。

他阖上了眼,慢慢靠在了椅子上。

原来她还留心着自己这里的情况。

郁拾华甚至可以想象她和自己同时说话的懊恼,以及低垂地更厉害的脑袋。

医生煞有其事地点头:“药吃得及时,不会有什么大碍。”

薛慕童撇了撇嘴,这话显得挺多余,谁都会说。

另一个医生则有些拿不准地开口:“只是会有些副作用,郁少以往吃过吗?”

这次两道声音俱是静默。

好一会儿,郁拾华才盯着女人有点麻木地抬了头,刻意不与他的视线对上,平静作答:“吃一片副作用会比较大,要缓五六个小时,所以后来都只吃半片看后续情况。”

缓解了就不吃。

严重的话就把剩下半片吃掉。

这也是她慢慢摸索出来的法子,喻姝犹记得他在自己面前第一次过敏时的样儿,赵涵给他喂了整片的药,害得她几乎一夜没合眼,就忙着侍候他了。

一会儿要吐,一会儿要水,脾气还差得要死。

而且那时他俩还不是那种被想当然的关系。

喻姝虽然力气不小,但是面对郁拾华这般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动作之间难免碰到些奇怪的部位,一晚上肢体接触骤然增多。

她自己无知无觉,男人却只是神智不清,身体功能是齐全的。

时隔多年,郁拾华清晰记得那一夜的自己和心里暗自下定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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