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血泊

隔天早上，艾蕾塔在血鸦的翅膀中醒来。

两人昨晚决定在树上过夜。人类不会特别注意树上，就算不派人看守，某种程度上也还算安全。

艾蕾塔看着泛白的天空一角确认时间，然后慢慢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不吵醒血鸦，悄悄地离开他的怀抱。

她站到粗壮的树枝上，没有摇晃简易的床铺，虽然风有点冷，但非常清爽。

艾蕾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露出微笑。在血鸦的翅膀与两人份的毛毯包覆下，睡得非常舒服。

昨晚艾蕾塔吃了血鸦做的肉与土豆炖菜，填饱了肚子，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所以现在精神非常好。

“嗯……”

“现在起来还太早了。”

艾蕾塔听见血鸦翻身呻吟，轻笑着帮他重新盖好毛毯。

看来艾蕾塔钻出他的手臂后，让他觉得有点冷。艾蕾塔重新帮他盖好毛毯后，血鸦又动了一下，然后又沉沉地睡去。

艾蕾塔拿起昨晚放在树上的炖菜锅，跳到地上生火。

早餐就用这个热一热来吃吧。她又切了几片面包重新烤过，决定拿出罐头水果。至于喝茶休息，就等攻陷下一座城镇之后再说。

在血鸦睡着的期间，艾蕾塔保养自己的武器、重新确认地图、采集附近的野草。

血鸦看起来也累积了不少疲劳，睡得有点久。这种时候，艾蕾塔想让他好好睡一觉。毕竟他至今为止，每天都睡得很不安稳。

朝阳从侧面照来，影子拉得又长又浓时，血鸦终于醒来了。

“抱歉，我睡过头了。”

“没那么久啦。”

艾蕾塔看着慌慌张张跳下树的血鸦，轻笑着迎接他。

她心想“差不多了吧”而准备好的炖菜锅，现在也正好热好，冒着热腾腾的蒸气。

“我睡着的时候，你可是偷溜出去了哦？连我自己都担心自己。”

“原来如此，我的气息消除法很完美啊。太好了。”

艾蕾塔笑咪咪地将水果罐头交给血鸦，要他打开。

罐头的盖子有点紧，血鸦一使力，罐头就发出清脆的声响打开了。

艾蕾塔见状，心里不知该说是寂寞还是生气，心想“原来刚睡醒的血鸦比我还有力气啊”。艾蕾塔的魔力强化了速度和魅惑能力，力量方面当然比不上人类。

“好了，吃完饭就去攻陷一座城镇吧。”

“嗯，今天也要好好工作才行。”

两人一边悠哉地闲聊，一边开始吃早餐。这个早晨恬静得让人无法想象，接下来将有一座城镇被毁灭。

即使早晨恬静，一刻钟后，城镇就会毁灭。

“真没意思。”

“因为人类的战士也不怎么强啊。”

两人杀死无数人类，笑了起来。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这幅光景应该很可怕，但对两人来说，这是理所当然、司空见惯的景象。

“这样东边的城镇也攻陷了，接下来要往西边前进，以船只为优先。”

“今天之内能攻陷一座渔村吗？”

“嗯～虽然连有没有都很难说。算了，就去看看吧。”

艾蕾塔与血鸦都是会飞的魔物，而且速度相当快。

艾蕾塔的速度虽然不及血鸦，但还是比人类骑马快上许多。

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得到魔力、经过锻炼的两人飞行了。

于是两人以惊人的速度巡视海岸线，只要看到船就破坏掉，然后在中午前发现一座小村庄，也找到逃进村庄里的人类，将所有人一起杀掉。

两人在村庄的遗址烤肉当午餐，然后直到傍晚、晚上，两人不断寻找、破坏城镇，断绝人类的退路。

就这样过了三天，人类国家的外围毁灭了。船全部消失，城镇村庄全部消失，而原本在那里的人都消失了。

然后终于要开始攻略内陆了。那大概也只要一周左右就能结束，结束之后，终于要开始攻略大圣堂。

“我想以大圣堂为中心绕圈圈比较好。”

“我想也是。如果最后要将人类聚集到大圣堂，那这样就好。”

艾蕾塔和血鸦又看着地图悠哉地交谈，今天也干了不少活。说不定是至今为止杀死最多人类的一天。他们摧毁了那么多城镇，杀死了那么多的人。

“不知道大圣堂现在怎么样了。”

在疯狂杀戮的夜晚，艾蕾塔想起大圣堂的模样。她想象着暂时待过那里的大圣堂，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大圣堂是人们向神祈祷的机构，事到如今，人类们是否仍在向神祈祷呢？

在被赋予神力的三名勇者都已死去的现在，人们是否仍像那样依赖着神呢？

“神会拯救人类吗？……万一祂要拯救人类，事情就麻烦了。”

“是啊。最糟的情况，就是连神都得对付。”

血鸦和艾蕾塔看着彼此苦笑，这么说道。

魔物之间也有信仰。虽然与人类的信仰大相径庭，但两人心里确实有着模糊的信仰。

神将魔力赐予世界，创造出名为“魔物”的特殊生物，魔物们自由且谨慎地生活着。

事到如今，他们并不打算怀疑自己的力量来源，即使人类的神和魔物的神是同一位神明也一样。

如果人类崇拜的神和创造出魔物的神是同一位神明，那祂还真是做了件无谓的事情。

不过，魔物们也仅止于如此的想法。绝对的力量确实存在，而且祂并不是人类的伙伴。

恐怕祂既不是魔物的伙伴，也不是人类的伙伴，而是中立的存在。

然而，人类似乎不这么想。他们似乎相信神是人类的伙伴，会消灭“邪恶”的魔物。”

“如果邪恶的魔物是指我们，那勇者不也是邪恶的人类吗？”

“是啊。所以消灭了邪恶人类勇者的我们，或许就像神一样呢。”

“哈哈哈，还真是讽刺。”

血鸦愉快地笑着，搅拌锅里的食物。甜中带咸的炒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艾蕾塔忍不住露出微笑。

“真好奇那些家伙会怎么祈祷。”

“是啊，就让我们期待一下，努力前往大教堂吧。”

魔物心中依然对人类抱有着憎恨。两人点燃这股永远不会消失的恨意，再次开始毁灭人类。

之后的一个星期，两人持续攻击内陆地区。

人类数量众多，国土也比魔物国辽阔，要将城镇与村落一个不剩地摧毁，相当费力。

即使如此，两人还是成功达成了目标，想必是因为两人是机动力优秀的飞行魔物。

她们从高空俯视地面，一发现远方的城镇就发动突袭。将城镇的人类赶尽杀绝后，再飞往下一个城镇。

其速度与人类之间流传的谣言相同。明明先以沿岸地区为目标，将王都附近的城镇留到最后，却还有城镇不知道王都已经沦陷。

在王都存活下来的人类很少，也是原因之一，但人类太过悠哉才是最大的主因。

人类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遭到侵略。明明侵略魔物国那么多次，却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同样的状况，所以他们毫无危机意识，甚至没有想象过……直到自己的城镇毁灭，他们才终于明白，自己并非身处在绝对的和平之中。

因为人类的这种态度，所以魔物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毁灭了各地的城镇。真的非常简单。

每当杀死人类、毁灭城镇，血鸦和艾蕾塔都会感到喜悦、憎恨以及空虚。

虽然很高兴人类灭亡，但一想到过去这些轻易死去的存在，竟然傲慢地摆出君临魔物之上的态度，就让他们更加憎恨。

而且，看着这些不费吹灰之力就死去的人类，成就感中也混杂着空虚。魔物们竟然一直被这种渺小的存在折磨，让他们感到无法接受。

即使如此，两人还是继续杀死人类。人类绝对不能存活下去，为了今后的魔物，也为了至今的魔物。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不断杀害人类。最后，血鸦和艾蕾塔终于站在大圣堂前。

“真是漫长啊。”

“是吗？感觉不到一个月吧？”

血鸦和艾蕾塔相视而笑。

大圣堂似乎察觉到有两只魔物接近，大门紧闭，还架起防卫用的大炮和枪支对准他们。不过，那些东西现在根本构不成威胁。

大圣堂的塔上响起祈祷的钟声，城墙后方传来祈祷的歌声。

那是人类向神献上祈祷的歌曲。看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类齐声歌唱的模样，血鸦和艾蕾塔笑了。

“都到这种时候了，除了祈祷之外，他们还能做什么？”

“你就尽管向神祈祷吧，神站在我们这边。”

于是，大圣堂的墙壁被火焰和暗之手轻易地摧毁。

大圣堂中挤满了人类。他们有的是从各地被烧毁的城镇回来，有的是偶然不在镇上的旅行商人或旅人，发现城镇发生惨剧，于是大家聚集到大圣堂来。

艾蕾塔心想，真是愚蠢。像这样聚集在一起，不就像是在说“快点把我们烧死”吗？

如果他们是魔物，一定会分散到各地，以各自存活下来为最优先目标，然后为了将希望延续到未来，各自努力吧。

他们不会犯下特地敲钟唱歌向神祈祷，让敌人更容易发现自己的愚蠢行为，而且在祈祷之前，会先完成所有该做的事。

“神啊！请救救我们……”

只会祈祷，不抵抗的人类，又轻易地死去。

艾蕾塔操纵的火柱，接二连三地烧死人类。大圣堂的天花板烧焦，人类的惨叫声此起彼落。

“啊！快逃！魔物、是魔物……”

“没有人在被杀之前，先杀魔物的气概吗？”

血鸦也用刀子、钩爪，以及以黑暗形成的双手，轻易地杀死人类。

人类单方面地被杀死，没有人能好好地抵抗。

“等、等一下！魔物啊，你们的暴行到此为止！”

不过，终于出现有骨气的人了吗？血鸦与艾蕾塔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于是，他们看见与鲁斯联手的大神官站在台上。

“魔物啊，你要在神的面前忏悔你的行为，悔改……”

然后，他的话还没说完，艾蕾塔的匕首就干脆地割开他的喉咙，让他闭嘴。

“切，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无聊，艾蕾塔俯视大神官，她不打算原谅说出‘悔改’这种话的傲慢人类。

“也就是说，向神祈祷也没用。哎呀呀……”

血鸦也俯视大神官，一副‘该怎么食物你呢’的态度。

大神官虽然浑身颤抖，但喉咙被刺穿，不管怎样应该都活不久了。

然后，人类们似乎认为血鸦与艾蕾塔的注意力转向大神官是个好机会，于是涌向出口。

不过，艾蕾塔手臂一挥，升起火柱堵住出口。几个冲得太猛的人类撞进火柱，就这样被烧死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蹲在台上的修女听着人们的惨叫，悲叹道。

“魔物们一定不知道吧！阿西尔陛下、勇者大人……他们可是为了你们这些野蛮的魔物，努力寻找和平的可能哦！？”

“这点小事我们当然知道，不过那只是人类傲慢的幼稚想法吧。”

艾蕾塔笑着对修女这么说，修女则是泪眼汪汪地仰望艾蕾塔，像是在说‘我无法理解’。

“听好了，你们最好永远都不要忘记，先动手的是人类，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是这样。我们一直待在魔物的国家，从不曾侵略人类的国家。你们单方面地杀害、掠夺我们，你们以为我们会原谅你们吗？事到如今，你们才想乞求我们的原谅吗？”

“所、所以，现在正是忘记憎恨的时候，不要执着于过去，为了未来……”

修女的头颅飞了出去，因为血鸦已经忍无可忍了。

“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血鸦转过身，嘲笑那些战战兢兢地望着台上的人类。

“我们的未来不需要你们人类。”

就这样，大圣堂中的人类们，一个接着一个喷着血死去。

大圣堂里满是人类的尸体与鲜血。向神祈祷的人们，最后在神的面前化为沉默的尸体，连祈祷都成了空。这真是讽刺。

原本清新的空气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充满血腥味的祈祷堂。

这就是祈祷的结果，真是凄惨。虽然是自己做的，艾蕾塔还是觉得十分讽刺，嘴角浮现一抹浅笑。

“好了，得把残党收拾干净才行。反正一定还有人躲在深处吧？”

“应该吧，地下也有气息。”

艾蕾塔和血鸦互相点头，往大圣堂深处前进。

逃进这里的人类应该不只这些，而且大圣堂里明明有这么多圣职者，却只有少数被杀，表示他们还躲在那里。

艾蕾塔甩掉刀上的血，准备继续前进时。

啪沙！传来水溅起的声音。

血鸦和艾蕾塔立刻转身，举起武器，但背后什么也没有，除了血泊之外，什么也没有。

“……是大神官的血吗？”

“原来如此。的确有可能。”

两人将武器指向血泊。

就在这个瞬间，两人朝着从血泊中伸出来的手臂状物体发动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