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村
我把发簪举在身前,催眠自己这是一把匕首。
这时,一只有温度的大手按到了我的肩膀上。
爷爷不知何时坐到了我身旁。
他是正常的人脸,和我一起看向那些变成人偶的道士们。
“阿公,快!有符纸吗?”
我有了主心骨似的,向爷爷求助。
“有。”爷爷回答着,从宽大的道袍下抽出一张与众不同的黄符。
可随即,他却没将符纸丢向那些道士,而是一掌贴到了我的额头上。
我感到脑袋一阵发热。
再眨眼时,那群道士已经恢复了最初的人样......
我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开始观察四周。
车子停在了山路旁。
车内道士们都皱着眉头,或面带笑意地看着我。
我的额头上并没像僵尸似的贴着符咒,手上更是空无一物。
但我坐在座椅上的姿势很奇怪,好像刚刚挣扎了一番。
“世昌,你的孙子怎么还得了疯病?等会儿你要把他看好了,别在除魔时出了问题。”
伊文宏的言语中带着对麻烦事的嫌恶。就像我在杀猪时遇到了不听话的猪一样。
“真是可怜。我都有点同情你了,伊言。”
“柏生师兄,谁叫他爷爷当初轻视世家的。这不,遭报应了吧!哈哈”
伊柏生和伊有禄几人有说有笑。
“不用你们担心,伊言这边我会照顾好。”爷爷淡淡回应。
车辆继续开了起来。
我试探性地看向爷爷,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爷爷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两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
“阿公,你......”
“疯病就是疯病,以后治治就好了。”
爷爷像是有意要制止我继续这个话题似的,不再看我。
我虽然心存疑虑,却也识趣地没再问下去。
这辆商务车一看就不便宜,乘坐起来很舒适,哪怕走在山路上也感受不到多少颠簸。
随即,我们来到了伏人村。
让我意外的是,这村落和我上次来时大不相同。
这里已然是个荒村。
破败、死寂、荒无人烟。
每一栋宅子都不似住人的模样,房梁上挂着蛛网,木质结构年久失修。农田更是长满杂草,显然很久无人耕种了。
可我上次前来才是三天前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阿公,我现在看到的应该不是幻觉吧?”
我苦笑着向爷爷求证。
“前几天我来的时候,村里还住着很多人,出殡的时候也很多人看着......”
“我也很久没回这里了。没想到这里已经没人了。”
爷爷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
“别想太多,你的病总会好起来的。”
听着爷爷的话,我感到心中有一股郁结,释放不出。
难道从我参加二爷的葬礼开始,看到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吗?
不可能。
我怎么会从一开始就有精神问题?
爷爷究竟在对我隐瞒着什么?又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
哪怕他是我最亲的人,这种态度也让我有点不高兴。
搞得这事好像跟我无关一样。
我再次看向爷爷。
他望向窗外,看着荒芜的村落。
我跟随他的视线,瞳孔突然一凝。
冷色调的村舍中,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当初帮助过我的红衣少女,此时就站在某个破败的屋舍间,透过车窗和我对视着。
她对我露出笑意,也不知是在表达什么。
“那里!”
我激动地站起来,指着红衣少女的方向。
车里的人纷纷看去。
唯独爷爷没有改变视线,按下我的手,对我轻轻摇头。
“你们真的没看到吗?!”
我几乎要把牙龈咬出血来,快速打开车窗,探出头去。
可那红衣少女已消失在视线中。
无法确定虚实的不安定感,让我有些恼怒。
我究竟还能不能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了?
我现在看到的东西,到底又有那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小疯子。你看到了什么?”
伊景光怪笑着回头,侧着脑,用这种方式把歪斜的眼珠转到我的方向。
“我看到......”
“景光,别那么多废话。你也想像那些没礼貌的小辈一样,嘲笑我孙儿吗?”爷爷打断我的话。
伊景光摸了摸细长的胡子,发出难听的笑声。
“嘿嘿,别那么说嘛,世昌。你孙子又不是几岁的孩童,让他说说看到了什么又如何。”
“阿孙,别管他们,等会儿就要到地方了。”
“可我真的看到了......”我话说一半,最后还是咽进了喉咙里。
爷爷攥紧了我的手。
视线中,那苍老的脸上竟有一丝恳求的神色。一双眼仿佛在说话,求我不要再说了。
我好像理解了什么。
难道说,有什么事情不能被这几个世家人知道吗?
“阿公,回家后,把这些事讲给我听吧。”
我凑到爷爷旁边,特意讲起家乡方言。
南方方言和普通话有很大差别,外地人是很难听懂的。我这么做,为的就是在几个道士面前进行加密。
爷爷避开我的视线,不动声色。
伊柏生三个年轻人讨论起我方言的发音,嬉笑地模仿着,颇有些大城市人笑乡巴佬的意思。
而后,我们来到了那栋老宅。
眼前所见却令我无法理解。
与伏人村其他房屋不同,这栋宅子结构完好,崭新如初。
白绫在房柱上飘舞,开放式正厅里被装饰成灵堂,摆着一口空荡荡的大棺材。
除了棺材里没有尸体,简直和我上次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
我的耳边隐约响起嗡鸣。
爷爷的表情变得极其严肃,手里捏起几张符纸,对世家的几人做出提醒:
“你们别轻敌。这次我请你们来,就是因为这里的东西不好对付。”
“世昌前辈,你已脱离世家许久。不知现今我等的实力,就不要妄自给出建议了。”
伊柏生或许是从小生活在他人的赞赏中,还没褪去浮躁气。
他一甩衣襟,从背后抽出把造型怪异的桃木剑,挽了个剑花。
之所以说怪异,是因为那桃木剑虽是剑形,却不似雕刻而成。
反倒像是一段自然生长的老根,剑身崎岖,满是丑陋的木质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