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所必为

听到是阿斗，鲁肃顿时笑容满脸。

作为刘备唯一的儿子，一直都被刘备养在家中，从来不出来见人，天下间除了关羽诸葛亮赵云张飞等寥寥几人，几乎没有任何外人见过阿斗。

鲁肃也是第一次见到刘禅，赶紧抱拳行礼道，“竟然是公子到了江东，请恕鲁肃之前无礼。”

转头吩咐道，

“快快再设一上座，请公子入座。”

今天本来是宴请关羽，鲁肃只准备了一个客位，虽然等下会是刀光剑影剑拔弩张，但该有的礼节鲁肃自然不会少。

听到鲁肃为刘禅再设一个上座，关羽捻须微笑。

酒宴开始，鲁肃频繁的给关羽劝酒，就连刘禅，也跟着喝了不少。

这个时代的酒，度数非常的低，而且甜度还很高，就算是小孩子，喝上几杯也没关系。

酒至半酣，鲁肃说道：“君侯，当年刘皇叔，以我鲁肃在我主公处做保，借了荆州暂住，约定取了西川就还荆州，如今西川已经取了，荆州却不还我们，这不是失信吗？”

刘禅心中暗道，来了来了，又来讨荆州了。

东吴这笔烂账，让后世之人对刘备很有微词，甚至引申出一个歇后语，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

东吴在赤壁之战后，害怕曹操报仇，曹操虽然失败，但实力仍然远超孙权，为了应付曹操的压力，也是为了酬谢刘备在赤壁之战中立下的功劳，才把南郡借给刘备暂时居住。

没想到刘备在荆州的人望之高，远超孙权想象，当年荆州可是有几十万百姓跟着刘备逃亡的，如此得人心的仁义之主，又哪里是孙权这种富二代能够理解的。

不到一年，刘备就凭借在荆州的巨大人望，加上关张赵诸葛马良等文臣武将，一举平定除曹仁镇守的襄阳以外其余所有郡。

这下孙权不爽了，一方面接回了孙尚香，一方面向刘备讨要荆州。

这简直是天下奇闻，借出去一个南郡，就因为南郡是荆州的州治郡，就想讨要整个荆州。

孙权不但不以为耻，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甚至刘备还了他三个郡，他都不满意，指使吕蒙偷袭关羽，夺了荆州。

而后世因为司马家的罪恶统治，西晋很快灭亡，东晋成了士人南渡之所，很多江东士族摇身一变，成了国家统治者，很多吴人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江表传之类，不敢黑魏国，但极力黑刘备集团的书大行其道，搞得后世人都以为孙权在这件事上多有理。

这一次，刘禅决定，什么都不会给东吴。

三郡？三个亭都不给，反正就算给了你们东吴一样会翻脸。

你东吴有种，就堂堂正正的打一场，看看白衣渡江的吕蒙，到底能不能打赢关羽？

偷袭盟友，算什么本事。

后人只看关羽败于吕蒙之手，就认为关羽不如吕蒙，其实论行军打仗，一万个吕蒙也打不过关羽。

曹操还中过吕布的计呢，难道说曹操打仗不如吕布？

何况曹操和吕布还是敌人，关羽和吕蒙可是盟友，关羽哪里知道吕蒙能干出这事。

吕后还在未央宫斩了韩信呢，难道说吕后打仗比韩信厉害？

这边刘禅在胡思乱想，那边关羽已经回答了鲁肃的问题，“子敬很久不见，今天只叙旧情，何必谈这种事情。”

这个时候，周仓插嘴说道，“天下土地，有德者居之，又不是你东吴的。”

关羽听到此话，勃然变色，躲过周仓手中大刀，假装怒斥道，“这是国家大事，你多什么嘴。还不快出去。”

周仓会意，赶忙出去，摇动红旗，把关平埋伏的船只招了过来。

关羽一手拿刀，一手挽住鲁肃，笑着说，“今天喝醉了，以后子敬到了荆州，咱们再谈荆州的事。”

回头对刘禅说，“阿斗，我们回去吧。”

刘禅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跟着关羽朝江边走去。

吕蒙和甘宁带的伏兵，想要冲出来，却又怕伤了鲁肃，只好放任关羽离开。

到了江边，关平的快船已经到了，关羽招呼刘禅，“阿斗，上船！”

刘禅朝关羽深深的行了一个揖礼，“叔父勿怪，请叔父恕我自作主张，今日叔父先回荆州，阿斗暂时不回荆州。”

听到刘禅此言，关羽如同听到了晴天霹雳。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最终在刘禅身上，出了意外。

情急之下，关羽厉声喝道，

“你小小孩童，怎么可以自作主张，还不随我回荆州？”

这下真的是骑虎难下了，阿斗可是兄长唯一的骨血，一旦有失，关羽有何面目见兄长，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而东吴的鲁肃，吕蒙和甘宁，听到刘禅此言，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今天本来已经一败涂地了，没想到喜从天降，一下子就峰回路转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刘禅为何突然不肯回荆州了，但是只要扣住了刘禅，还怕拿不到荆州吗？

刘禅摇摇头，朝关羽说，“叔父，请恕阿斗之罪，今日阿斗有不得不去见吴侯的原因。

昔日诸葛叔父一人在吴营中来去自如，鲁子敬和诸葛子瑜也是数次来到我军中为使。

阿斗不才，也愿意见贤思齐，学习他们，为使臣出使东吴。”

关羽一愣。

你区区八岁小童，竟然敢为使臣？

你出使东吴，谈什么事？如果是谈荆州，这明显谈不拢，其他事，又没什么好谈的。

再说了，诸葛亮，鲁肃等人再怎么地位尊崇，也只是臣而已，你是主，怎么能做使臣？

你要不要看看东吴众将看你如同一块大肥肉的表情？

东吴众将已经围了上来，却因为被关羽扣在手里的鲁肃，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看着关羽和刘禅谈话。

关羽继续劝道，“阿斗，你一个小小孩童，怎么能为使臣，东吴乃是虎狼之地，不可任性，快随我回去。”

刘禅摇摇头，坚定的说，“叔父放心！昔日赵王可以与秦王相会，不落下风，全靠大将廉颇率兵震慑。

我去了东吴，叔父在荆州厉兵秣马，有叔父在荆州，我在东吴安如磐石。”

刘禅早就打定了主意，最坏的打算，孙权再怎么小肚鸡肠，也不可能真的杀了自己，最多扣下自己换荆州。

只要关羽虎视眈眈，刘备兵强马壮，孙权最终还是会放自己回去的，此事一成，自己将立刻名动天下。

关羽还在迟疑。

刘禅已经跪倒在地，给关羽磕头行礼，“叔父，今日离别，阿斗给叔父行一家礼，多谢叔父一年多来悉心照顾。

叔父切记，若吴侯想用阿斗换取荆州，哪怕一郡一县，父亲和叔父也绝不可答应。阿斗身为大汉宗亲，汉室复兴大业远重于生命。

父亲尚在壮年，就算阿斗身死，父亲也会有其他儿子，刘封哥哥也可以继承父亲大志。”

关羽听到此话，迟迟不能作答，这孩子！

我误会‘他’了，‘他’不是年幼无知不知轻重，‘他’不是不懂事，不是不知道一个人留在东吴有危险，甚至还想到了东吴会用‘他’换取荆州，却依然义无反顾的打算留下来。

到底有什么目的，促使‘他’一定要做这个使臣？

关羽忍不住问道，“阿斗，你到底要说什么，我账下人才济济，真要使臣去东吴，可以让马良，伊籍等人去。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汉室宗亲，当爱惜自己，不可轻蹈险地。”

刘禅站起身来，“此事非阿斗不可！请叔父放心，就算阿斗有所不测，阿斗求仁得仁，死而无憾！人生在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叔父不必再劝。”

看着刘禅清秀却坚毅的面容，关羽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个哀叹国家动乱以一介平民挺身而出的背影。

似乎看到了曹操屠杀徐州，天下无人敢救，只有他一人，领着借来的几千兵，手擎双剑义无反顾的冲锋的背影。

此刻，阿斗的单薄的身体与这个身影毫不违和的重叠在了一起。

关羽知道，自己劝不动阿斗了。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有些人，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他的志向也不是任何事情可以动摇的。

虽然还不知道阿斗到底要去东吴做什么，但关羽释然了，放下了扣着鲁肃的手，郑重的行礼道，“子敬长者之风，必能照顾好阿斗！”

鲁肃和东吴众将一直都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听到阿斗毫不避讳的当着他们的面让关羽厉兵秣马，让关羽不可用荆州换自己。

此刻听到关羽的嘱托，鲁肃才点头道，“君侯放心，鲁肃必定好好照顾公子。”

关羽这才乘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