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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是敌是友

长嬴面容肃然,“想拿人,也要看本宫答不答应。”

芍药取来披风急急忙给她披上,“娘娘,可要我派个人去告诉圣上?”

长嬴一抬手,“本宫先会会他们。”

来至外院,庭院内灯火通明,数十名内侍和侍卫堵在院外,把南偏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公公,深夜至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长嬴脸色苍白,发髻松散,显然是早已睡下却被惊扰,肉眼可见小产后的虚弱,但气势分毫不减。

苏源是皇宫的秘狱丞,已年过六旬,精明的眼珠里总透着无声的算计。

秘狱以残酷刑罚为重,多血腥怨气,所以离皇帝的巍宁宫和后宫很远,苏源来到,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苏源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施了一礼,“娘娘恕罪。奴婢也不想惊扰娘娘清梦,只是要事紧急,刻不容缓。前两日方修仪突发梦魇一事,眼下已有了眉目。经奴婢所查,方修仪枕下藏了一张符纸,娘娘也知道,巫蛊乃是宫中大忌……”

长嬴冷笑,“她做噩梦关我什么事,难不成那符纸还是我放进去的?”

“奴婢不敢。”苏源晶亮的眼珠闪烁了一下,缓缓道,“听说娘娘宫里新收了一个婢子,还是从冷宫里放出来的,旧主是殷妃娘娘,您可记得?”

周裴?

长嬴心头一颤,周裴最近形迹可疑,她忙着斗方家,竟把她给忘了。

“那婢子痴傻,苏公公怎么会知道她的事?”长嬴故作轻松摆了摆手,“我不过是为了成人之美,这事早已请示过圣上。”

苏源闻言,从袖中扯出一卷纸,一抖手展开内容,幽幽道:“这是我的人截获的周裴亲笔信,娘娘可知这信是给谁的?”

长嬴蹙眉,示意甘棠接手,她展开信纸细细一看,竟是周裴和景风阁药铺老板的通信。

信上寥寥几句,大致意思就是让老板把“大师”三更天送到济明客栈,她亲自接应。

长嬴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周裴真是要了她的命!

先不说她究竟为谁效力,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清誉,也得先护着周裴,否则长嬴自己也不知道这周裴嘴里能吐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苏公公,凭这一张纸,可不足以定下是我的人害方修仪。”

“是不是,奴婢一审便知。”

人群之中,周裴瑟瑟躲在安德海身后。

她尚未与安德海结为对食,长嬴保不齐就要把她拉出来顶罪。

苏源一摆手,身后五六名身材高大的内侍上前,立在长嬴面前。

几个内侍都是在秘狱掌刑的,身上穿的制服虽不见血渍,但常年浸淫在血腥酷刑之中,杀气和血腥之气难掩。

“大胆!没有圣上的旨意,你敢擅自搜宫!”

“娘娘,甭管您平日在圣上面前如何得宠,今儿这事可不是简单的后宫争斗。您可知那符纸里还夹着一块锦布,上头写得是当今圣上的生辰八字!”

苏源迈了几步,两只发绿的眼珠直勾勾盯着长嬴,“娘娘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圣上的……生辰八字……”

饶是长嬴,此时额上也冒了冷汗。

她颤了颤嘴唇,“圣上知道这件事?”

苏源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没正面回答长嬴的问话,只把搜查令攥在手上在她面前晃了晃,“娘娘,不是奴拿人压您,但惠妃娘娘手谕在此,您还是乖乖把人交出来,洗清嫌疑为妙,若是不服,明日找圣上告冤也不迟。”

长嬴脸色灰白,她深知惠妃在越慈心里的地位,是她无论如何不能得罪的。

良久,她冷笑一声,“既然是惠妃娘娘的意思。”

裴儿早已瘫软在地,“娘娘,奴婢绝没有大逆不道的心思,奴婢只是……只是最近运气不好,想找个大师算算,奴婢也不知道……”

“啪!”芍药上前扬手甩了裴儿一巴掌,裴儿雪嫩的脸蛋上很快红肿起来。

安德海见状,双眼通红,下意识往前窜了一步,抬头对上芍药埋怨的目光,又硬生生忍住了。

长嬴眼神忧伤,不再看苏源,轻飘飘道:“苏公公请便吧。”

掖庭宫人一拥而上,将裴五花大绑,押了下去。

苏源很满意长嬴的识趣,行礼告退。

待不速之客走后,安德海才连滚带爬到长嬴脚边,拽着她的裙角哭喊:“娘娘,娘娘,求您救救裴儿!她绝无二心啊娘娘!”

刺骨的青砖地上不知何时堆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绒,安德海膝上洇出一滩深色。

长嬴面无表情,漠然拽拽裙角,径直进了屋。

芍药蹙着眉从他面前经过,还不忘丢下一句数落:

“也不顾主子死活了,还想着那没过门的女人呢!安德海,你的良心是吃到狗肚子里了?”

安德海微微一怔,芍药这一句点醒了他,若裴儿遭不住刑罚,胡诌长嬴指使她来个一箭双雕,那到时死的可不只是一两人。

整个南偏殿都要陪葬!

他是知道皇帝的脾气的。一旦裴儿为了自保胡乱编造,皇帝很可能还没等查清真相就一气之下把所有人处决。

他知道,裴儿可未必知道!

只盼她胡诌也要胡诌个别人,千万别是自家主子,否则……连他也不能自保。

回到屋内,长嬴一口接一口喝着热茶,一言不发。

安德海立在一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有一下没一下抽着鼻子。

芍药蹙着眉,忙着看着小太监换上新的银丝炭,近来天儿又冷了,只怕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行了,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芍药不耐烦地拍了安德海一把,给李福瑞使了个眼色。

后者马上会意,连拖带拽把安德海带走了。

芍药这才道:“娘娘,您别上火,奴婢刚派人打听过,圣上还不知道这事,明儿个一早咱们去巍宁宫先去找圣上说清楚……”

“找他有什么用?”甘棠焦急地瞥了她一眼,“她们铁了心要治娘娘的罪,圣上先知道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但不管怎么说,咱们可还有一张底牌呢。”芍药微微一笑,“娘娘不是已经给了她杀手锏么?”

长嬴没说话,隔着绒布摩挲掌心里的汤婆子,那一股暖意沿着指尖一路窜到头顶,她的心绪稍稍平稳了些。

方修仪梦魇这事来得蹊跷,摆明了是对自己反击的报复,后宫争斗向来如此,斗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对不起谁,反正每个人都为了利益活着。

只有柔妃例外,她就是利益本身。

裴儿来路不明,尚不知是敌是友就被人抓住了把柄,无论她找那“大师”的初衷是什么,对长嬴都是百弊而无一利。

“本来还觉着她之前帮了本宫一把,可以留下看看,如此,倒省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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