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七子
闻言，天弃者沉默了。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柳如霜的话。
首先，他并不想对纪玄出手，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而且，他也并不认为自己会如柳如霜所说，能够有实力杀死对方。
纪玄能够位列灵榜第九，便足以证明他的妖孽。
似这般妖孽，只要老一辈不出手，那么年轻一辈之中或许有人能够打败他，但是想要杀死他，那实在是太难太难。
甚至，不可能！！
其次，自己答应柳如霜这个前条件的前提是……柳如霜给自己指的是一条生路！！
可是如果自己杀了纪玄，那么自己的这一条生路岂不是又被断了？
独孤道天可是长河天域主，自己杀了他徒弟，他能放过自己吗？
让他去面对独孤道天，那不是开玩笑呢么……
似乎看出了天弃者的担忧，柳如霜淡淡一笑，
“你不必担心独孤道天会对你出手，若是我出手杀了那小家伙，他自然会替那小家伙出头。”
“可是，如果那小家伙被同阶之人给镇杀了，那么独孤道天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他再阴险，也不会做这种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事情。”
“以前他或许会，但是现在这个时期他不敢。”
“而且，若你真的被那天地宝灵收留，那么你也算是他的人了，而他背后站着的可是李沙尘！！！”
“退一步说，就算独孤道天真的要对你出手，那么他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出手的资格，或者自己出手之后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说完这些话，柳如月便转过头，然后撕裂了空间，她一只脚迈了进去，又转过头对着天弃者说道，
“我说了，做这件事全凭你的良心。”
“你想做一个没有良心的小家伙也可以。”
说完身影便消失在空间裂痕之中。
天弃者从山体之中挣扎出来，目光复杂的看着柳如霜消失的地方。
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
长河天之巅
两道身影对坐在长河天之巅，在他们面前，则是悬浮着一个棋盘，独孤道天，执白子，北关天主执黑子！
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对弈着，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独孤道天手里拿着白子，却迟迟没有落下，他忽然开口说道，
“老友，你觉得我这一子落下，李沙尘会是什么反应？”
说完，落子！
北关天主见到独孤道天这一步棋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
“你……并不适合与他硬碰硬。”
说完便也拿起一枚黑子，看着棋盘仔细的思索了起来。
独孤道天却轻声说道，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他走到了哪一步而已，并没有与他硬碰硬的意思。”
“那人……从天命之争入手，将他的绝大部分精力转移到了天命之争当中，这无疑是给了我喘息的机会。“
“不然的话……他若是一直在长河天布局，我这心里若说是一直波澜不惊……那是骗人的。”
“毕竟当今仙界，谁也没有真的与人间武神战斗过。”
“我们啊……对他的一切，都仅限于猜测。”
北关天主思考了一会之后，落下了手中的棋子，然后抬起头看向独孤道天，
“老友，我心中其实一直都有个问题想问你，帝位……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那个位置的确代表了无上的力量，但是一旦登临，你便会在无形之中多出了几个同样强大的对手。”
“赤帝还活着的时候，仙界六帝一直都处于互相制衡的状态，老友那个位置，其实是………”
北关天主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独孤道天却笑呵呵的补充道，
“是极其危险的一个位置，对吗？”
北关天主点了点头，
“是啊，赤帝陨落一直都是个谜，虽然外界有传言，但是你应该知道，传言也不会真真假假。”
“还有魂帝落得现在这般下场，同样是个谜啊………老友，我总觉得有些时候看不到更远的风景其实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身为准帝，当这一域之主难道不好吗？”
“我们既不用担心别的准帝觊觎我们的位置，也不用担心大帝会突然对我们出手”
“除了不能登临真正的顶峰，我们就是一个无忧的闲散人………这难道不好吗？”
“挣到最后……又能如何呢？”
听到这话，独孤道天沉默许久之后，这才轻声说道，
“我大限将至。”
闻言，北关天主猛然站起身，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独孤道天，
“你说什么？”
独孤道天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大限将至。”
“没多少时间了。”
北关天主噔噔噔……的后退了好几步，摇着头，口中不断的说着，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你不过百万岁，怎么可能大限将至呢？”
“晋升到准帝，寿元暴增，一般准帝寿元多则两千万年，少则八百万年，你怎么可能大限将至呢？”
“老友，你莫要骗我。”
独孤道天也站起身，他背负着双手，目光看向远方，过了片刻，这才语气平淡的说道，
“当年老头子并没有给我留下退路。”
“或许那个位置并不是我的执念，而是他的执念。”
说完这句话，独孤道天转过头看向北关天主，眉间闪过一缕黑气，平静的说道，
“老友，我若不争，必死！！”
“可若争一争，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看着独孤道天眉间的那一缕黑气，北官天主沉默了。
上一次与沈淮南战斗的时候，他就明显的感觉到独孤道天有些不对劲，而那时他也只以为自己这位老友变了，被力量冲昏了头脑，或者说他太渴望太执着于那至高无上的力量。
可现在看来却并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想活下去。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独孤道天听到这话，微微摇了摇头，苦笑道，
“被我送去天玄大陆的那一具道身，是我费尽心思炼制而成的。”
“目的是为了戒魂转生！”
“可是直到那具道身大成之时，我这才发现，老头子也想到了我会这么办，所以，当年他偷偷的在我的灵魂之中种下了一道灵魂禁制。”
“我虽然可以破开这道灵魂禁制，但是却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而从我发现自己灵魂中被他种下了禁制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没有时间用来破开那道禁制了。”
“老头子将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只留给了我一条证道为帝的路，让我去走！”
“老友啊老友，你说这帝位究竟是我们两个谁的执念呢？”
北关天主轻叹道，
“执念吗？你们两个都有！！”
“你说是老头子堵住了你所有的退路，但是其实你心中明白，你若想走别的路，也是有方法的。”
“只不过对你而言，那条路还不如走证道为帝这条路。”
“罢了………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一把。”
独孤道天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在整个仙界之中，能让独孤道天袒露心声的人，便也只有北关天主！！
而且在独孤道天心中，他也就只有北关天主这一位挚友。
他的确是有些阴险，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算计过北关天主。
他们两个是从仙界最底层一起拼上来的，一起经历了无数的生死之劫，这种厮杀出来的友情根本不用去质疑。
这也是为何北关天主会帮他的原因。
契约之战对于北关天主来说也是非常危险的，甚至很有可能他会陨落在契约之战当中，可是他还是选择帮助独孤道天！！
独孤道天再次坐在了棋盘面前，然后拿起一枚白子，随意的丢弃在了棋盘之上，而后抬起手，直接将棋牌震碎。
“这一步一走！！”
“我……不想看到我的结果。”
“也不想再看清前面的路。”
“老友，这件事情走到现在，我也已看不清前进的路了。”
“如此混乱的局势，我不想拉你进来。”
“我若没能成功，还请老友将我的尸首带回来，安葬在我们相遇的地方。”
“两碗清酒，一只烧鸡，足够了。”
见独孤道天震碎了棋盘，又听到那些话，北关天主有些意外。
他太了解自己这位老友的性格了。
独孤道天在做事情的时候都考虑的非常全面，甚至每一步都要达到十成的把握才会去做，哪怕有一丝偏差，他都会将此前的计划全部打乱，然后，再然后从头再来。
用独孤道天自己的话来说………在偌大的仙界，每向前一步都伴随着死亡的风险，所以向前走的每一步，都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才能落脚。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谨慎的人，如今却亲手震碎了棋盘，打乱了自己所有的计划。
“唉………其实在你选择走这一步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你从来都没有过什么计划，你的每一步都是在赌。”
独孤道天呵呵一笑，
“那个位置不是靠谨慎就能迈上去的，这一步与我们之前走过的所有路都不同，所有想踏上那个位置的，想迈出这一步的人，都在赌！！”
说着独孤道天在自己脚下画了一个圈，然后将周围的空间移除。
北关天主悬浮空中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你这是何意？”
独孤道天指了指自己脚下，然后笑着说道，
“这里便是准帝之位，所有想要迈出那一步的人，皆是站在了我所站在的这个位置上，而在四周被移除的空间之中，则是暗藏着一处落脚的地方。”
“那便是帝位！！”
“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在这被移除的空间之中藏着一处落脚点，可是我们都无法确定它的位置，所以我们只能朝前迈步，赌这一步是对的。”
“但机会只有一次！！”
“踏空了，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踏准了，一步登天，登临顶峰！！”
“老友，你说就是这样一个你只知道，但是却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你又该如何计划呢？”
“你这一步是往前还是往后？”
“还是有了某个方向？”
“你能确定你落脚的地方，他就在那吗？”
“不……无人知晓。”
“李沙尘强，他比我们都强，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同样在赌，只不过他或许能比我们多几次机会。”
“仅此而已。”
北关天主眉头轻皱，
“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吗？”
独孤道天淡淡一笑，
“你了解我的，于我而言，没有十成的把握，那便等同于没有。”
“差半分也不行！！”
“人间武神终究是个谜团啊。”
“他究竟有多强，我根本无法预料，所以对于李沙尘，我最多也就是只知道了个名字。”
“知道他来自哪里，他要做什么，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啊………与那些我未知的对手，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次让玄儿下去，一来，是想要让他在下面历练历练，好好的磨一磨性子，不然以他的性子，在仙界之中是走不长远的。”
“二来，也是想让那些小家伙闹一闹，吸引一些人的关注，唯有这样，李沙尘所面临的局势才会越来越乱。”
“我看不清前方的路，所以亲手掀翻了自己的棋局，但李沙尘却不是这样，他的路，太清晰了。”
“所以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如果我的前路未知，李沙尘的前路明朗，那么胜负在此刻便已分出。”
“如此，我就没了争的机会。”
“缥缈天，柳家！”
“长于天，沈家！”
“至北天，何家。”
“宣风天，刘家。”
一连说出了十几个天域大族的名字，独孤道天这才将目光看向远方，
“尸骸禁地那位，灵帝，也都让自己的亲传弟子过来了。“
“龙族那小家伙现如今就在李沙尘身边，所以妖帝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但山君一脉或许也会有人过来。”
“小辈之争，又何尝不是我们这些站在他们身后之人的一场较量？”
“一子落而动全身！！”
“我要借着玄儿这一次下去行走的机会，牵动全局。”
北关天主闻言，声音凝重的说道，
“短短时间内，长河天内就已经汇聚了如此多的妖孽，想来用不了多久，灵榜前三的那三个神秘的小家伙应该也会出现。”
“到那时，玄儿的处境便会变得异常的艰难，老友，你可是在他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的，若是他陨落了，你怎么办？长河天又该怎么办？”
独孤道天闻言，语气淡淡的回应道，
“那是他的命。”
“同辈，我不会去管，但若有老一辈对他出手，我将再落一子。”
“这一次契机之战，我共有七子，七子落后，我也将会迎来最终的结局。”
说着，独孤道天缓缓抬起手，然后向下一点，顷刻间，远处的一座山峰便化作了虚无！
“这一子，名曰……问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