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已然年迈的时透阳

“现在他们在哪呢。”时透未来叹了口气，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世事无常了。

看样子，四十年，包括人的寿命在内，确实可以改变很多的东西。

“在游郭安家了。”说到这，童磨倒是感起了兴趣，“花街这样的地方，他们兄妹二人倒是住的怡然自得。”

“他们二人，就是在那个地方诞生的。”时透未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用力的扯下了头绳，乌黑的发丝倾斜而下，皮肤上的云纹也消失了，除了双眸看起来是异于常人的金红色以外，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其他属于鬼的特征。

“那你要去看看他们吗。”童磨好奇的问道。

“不去，有缘自会再见的。”时透未来摇摇头，“等我回来，我再找你喝酒。”

童磨喜欢喝酒。

这还是时透未来无意识之间发现的。

只不过变成鬼以后，味觉会受到影响，童磨喝的少了而已。

“好呀。”童磨笑着点头，“居酒屋新研究出了一个名叫『春酿』的酒，爱衣那个小姑娘送过来了不少，正好可以喝一喝。”

虽然喝不出什么味道，但童磨现在，喝的也就是个心情罢了。

朋友在身边的话，其实不管干什么，对于童磨来说，那都是一件令人身心舒畅的事情。

“嗯，走了。”时透未来甩了甩头发，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万世极乐教所处的地方，一到入夜便灯火通明的。

无数盏灯聚集在一起，把这个地方照亮的如同白昼一样，放眼看去，甚至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游玩。

乍一看，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个由鬼统治的城镇。

说来也是有意思，万世极乐教的位置不仅距离游郭没多远，同样的，也距离时透家没多远。

时透未来按照记忆里的一花一木，闻着掺杂在空气中的各种各样的自血肉深处散发出来的甜腥味道，大约在快要天明的时候，精准的找到了时透家的位置。

时透阳家的院落里，有一块从国外商人那里高价买来的假山石，周围铺满了圆润的鹅卵石。

这一点，哪怕是过了四十年了，也丝毫未变。

时透未来落在院子里，循着记忆，生疏而又熟稔的走到了时透阳的卧室前，伸手一推，就闻到了屋子里浓郁到几乎让时透未来立马捏住鼻子屏住呼吸的药味。

头发花白，瘦的几乎脱了相的老人躺在床铺上，胸膛的起伏断断续续，似乎一阵风吹过，就能带走这个老人已经油尽灯枯的命。

只一眼，时透未来就认出了这个床榻上的老人，是时透阳。

时透未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入房间，才双手抱膝的缩进角落里。

老人的觉很少，天才蒙蒙亮，床榻上的时透阳，就已经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艰难的坐了起来，紧接着用力咳嗽了好几声，干枯的手指才颤颤巍巍的触碰到不远处的水杯。

时透阳喝过水以后，浑浊的老眼无意识的一瞥，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时透未来。

“玉子，是你来接我了吗？”时透阳和蔼的笑着。

“好久不见，舅舅。”时透未来轻声说道。

“舅舅？”时透阳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揉了揉眼，仔细的看了看，有些迟疑的问道，“未来……？”

“嗯，是我。”时透未来站了起来，凑了过去。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迟暮的气味。

时透阳，自己的舅舅，应该是时日不多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透未来，心底五味杂陈，但很快就释然了。

“回来就好。”时透阳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时透未来的头发，“不，应该说，活着就好。”

“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变成了无恶不作的鬼。”时透未来深深的低下了头。

如果说时透未来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几个人，时透阳绝对是名列前茅。

斩鬼剑士家中出了个变成鬼的后代，这种事不管怎么说，都足够讽刺。

“未来，我老了，已经没有年轻那时候的雄心壮志了。”时透阳看着朦胧的阳光，语气淡然的说道，“我曾拜托阿澈去寻找你的踪迹，但阿澈告诉我，你被变成了鬼。”

“……”时透未来眼神复杂。

看着苍老的时透阳，时透未来有很多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变成鬼以后被压抑的感情，在看到亲人以后，也裂开了一道缝隙。

奔涌的情绪如同海浪一般冲刷着裂缝，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拍打在那道看似柔弱的屏障上。

“不过，还活着就好。”时透阳笑的慈祥，苍老的面容上，依稀还能看到过去的影子，“你的那几个哥哥，他们都离开了家，也有两个先我一步死去，在弥留之际还能见到你，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舅舅，我……”

“别再说了，未来。”时透阳手上的皮肤，紧紧的贴着骨头，却宛如小太阳一样温暖，“我不想劝你，也不会让你必须怎样做，只要无愧于心，就够了。”

无愧于心吗……

时透未来深深的低下了头。

浑浑噩噩的那几年发生的事情，那种下意识吃人的行为，早就已经将时透未来的坚持打碎了。

碎的干脆彻底。

以至于时透未来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几年的自己。

人，吃了。

鬼杀队的剑士，杀了。

自己哪里还有脸面去找鬼杀队的主公，提出自己想要杀鬼的意愿。

那些柱会同意吗？

那些被鬼害的家破人亡的剑士会同意吗？

很明显，不会。

已经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当做视而不见。

所以，又如何能坐下来心平静气的聊天呢。

从吃掉第一个人起，时透未来觉得，自己的阵营，大概注定只能跟在鬼舞辻无惨身边了。

“没关系的未来，错既然犯下了，那就去赎罪。”时透阳平静的看着，“赎完罪，再想想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活下去。”

时透阳是一个很刚正不阿的人。

在他的信念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只要犯错了，不管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那也不是逃脱责罚的理由。

既然知道自己犯错了，那就想办法去弥补，去赎罪，而不是每时每刻都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去赎罪，不如直接付诸行动，用决心，来承担错误带来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