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傻子
林悦溪自杀了。
不，准确来说是自杀未遂。
没有遗书，没有多说什么，离开白幼薇家后，她悄无声息的跳入了河中。被夜晚散步的人发现时，手腕上还有不断流出血液的伤口，但也算是被及时救了上来。
被第一时间送到医院后，林悦溪接受了急救，脱离危险后也通过各种方法联络到了她的父母。据医生所说，虽然落水时间较长，但没有什么大碍，真正致命的是手腕伤口，幸好她没有割的太深，否则就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现在她已经脱离危险，移到普通病房去了，按理来说已经可以出院了。
但如果事情真的有这么容易解决的话就好了……
以上就是林父告诉苏辞的信息，但直到电话结束，他也没有说出叫苏辞来医院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辞放下电话后有些后怕的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想到林悦溪居然会采取如此极端的行为，跳河加割腕，她不仅对苏辞狠，对自己也狠啊。
但说实话，他是不想去的，林悦溪的死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电话那头林父近乎哀求的语气让苏辞心软了，想起他以前对自己的关照，苏辞还是决定去一趟医院，不是为了林悦溪，而是为了林叔。
面对眼巴巴看着他的上官凝，苏辞不想再对她隐瞒任何事情了，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悦溪她干这种事了？！怎么会这样？那…那阿辞你还要去医院是吗……”虽然上官凝已经极力掩饰她内心的慌乱了，可颤抖的身子还是出卖了她“明明才回家了一天都不到，又要走了吗？”
“没事的，我会乖乖等阿辞回家的，不会给阿辞添麻烦的…这次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听到她带着颤抖的话语，没有任何犹豫，苏辞紧紧牵住了她的手，也抚平了她慌乱的内心，让她颤抖的身子平静了下来。
“我们一起去。”
林父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苏辞不知道迎接他的到底是什么，可手中的温暖告诉他，无论是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上官凝，是时候跟林悦溪彻底做个了结了。
……
“小辞啊…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太好解释，你自己进去看一下就知道了，真的麻烦你了……”身边的林父显得格外憔悴，连脸上的皱纹都多出了几条。
“林叔，别说这种话。”
经过了十几分钟的车程，苏辞站在了病房的门口，不知为何，上官凝被医护人员拦住了，不允许跟他一起进入病房，连林父林母都不能进入病房，只有他被允许入内。
“苏辞…是吧？进去之后不要激起患者情绪，也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立马按床边的按钮，会有人来帮你的。”苏辞注意到了，医生在说话时眼中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情感，似乎是怜悯？
病房的大门被苏辞推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向房间深处走去。
病房中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冷白的色调就是这个小小世界的颜色，林悦溪躺在屋内的病床上，听到推门声音的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颤抖着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进被子中。
苏辞看着惊慌失措的林悦溪，皱了皱眉，不过并没有多想，只觉得她又在发神经。
被子中，林悦溪缓缓探出头，打量着来者，还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但又有些不同之处，与以往的调皮或病态不同，更多的是一种…呆滞？
“哥…哥哥？”试探性的询问，苏辞并没有接话，而是看着完全没有往日神态的林悦溪出神。
“哥哥！”
话音未落，林悦溪直接把被子掀到一旁，挣扎着爬下了床，想要再靠近一点苏辞，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响声引起了门外医护人员的注意，他们连忙跑进来把嘴里呢喃着“哥哥，哥哥”的林悦溪扶上床，顺便拉着苏辞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你是林悦溪的家属对吧？其他的几个家属难道没有和你说她现在的情况吗？”医生的言语间有些责备的意思。
苏辞满脸懵逼，怔怔地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短时间溺水后可能导致大脑功能受损，更别提长时间溺水了，患者即使恢复意识，也可能留下智力减退、反应迟钝、记忆丧失，运动协调能力和语言能力方面的问题……而这些在她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由于溺水导致的大脑长时间缺氧，外加患者本身就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导致她的精神状况恶化了，以她的反应来看，可能现在的心理年龄……不过八岁吧？所以会干出这种事情…”
精神疾病？八岁？
医生有些悲凉的说“从昨天到现在，她一口东西都没有吃，嘴里一直在念叨哥哥或苏辞这名字，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父母，都无法使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只有打了镇静剂才能安静一会儿，只有你不一样，如果可以的话，劝她吃点东西吧。”
说完这些，医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走出了病房，给苏辞一点消化的时间。
他思绪万千，面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林悦溪变成了一个傻子？一个只有八岁智商的傻子？
这是什么小说失忆剧情啊？他只感觉有些不太真实，明明昨天她还是那样扭曲与病态，今天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苏辞走到病房内，看着在病床上痴痴地喊着哥哥的少女，内心无比复杂，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林悦溪，用愤怒？还是用温柔？又或是压根不予理会？
“哥哥……”病床上的林悦溪再次发出了声音，此时她正边傻笑边喊着哥哥，这是她以前不可能做出的事情……
既然不是同一人，他又有何恐惧呢？
苏辞走到病床旁，而林悦溪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眼神中的呆滞与纯真让苏辞有些纠结，如今的她不同于任何时候的她，林悦溪变得不像是林悦溪了。
“哎…先吃点东西好吗？”他拿起桌上放着的小面包向她递去。
“哥哥…”看到苏辞伸过来的手，她听话的把头凑了过去，满眼期待的看着苏辞，没有办法，他只能象征性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此情此景总会让苏辞想起一些过去的记忆，但那只是过去而已。
他不断克服着以往经历带来的恐惧，在心中告诉自己，以前那个林悦溪已经死了，现在眼前之人不过是套着林悦溪外皮的一个小孩子而已。
肯定是这样的…
病房外，看到这一幕的林父林母长舒了一口气，医生的猜测果然没错啊……
……
“所以，叔叔阿姨是想要我把林悦溪带回家？”
看着面前略显憔悴的夫妇二人，苏辞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
刚让林悦溪吃完东西，他就被这对夫妇叫了出门，林母紧紧牵住他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小辞…她已经不认得我们所有人了，我们做父母的她都认不出来，可嘴里还在念叨着你的名字……悦溪她只记得你啊！”
“医生说了，治疗这种的最好手段就是由患者最信任的人陪伴她，这样她的情绪就会慢慢稳定下来，只要我们在，她就会表现的很抗拒，不吃东西不喝水，她总不能一辈子待在病房里打葡萄糖吧？”
“小辞…算阿姨求你了，我不想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样下去……”
苏辞刚想说些什么，林母牵着他的手就被林父扯开了，他一脸无奈的看着苏辞，嘴里喃喃道“小辞，不用想那么多。”
“我们从小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玩泥巴，不吃饭，捣乱都是我们两个收拾的，你就像是我们的亲儿子一样……”他笑了笑，只是有些苦涩“悦溪是我的女儿，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孩子呢？”
“我不会让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陷入这种选择的难题中，你现在不是还在上学吗？一切的一切都由你做决定，不会有人强求你…”
“林叔……”
听着这对夫妇言语间的疲惫，他也有点纠结。
苏辞从来不想原谅林悦溪，可现在的情况并非是原谅与否的关系，而是一个失去思想的小孩是否该承受她这副身体原主所犯过的错？
原本林悦溪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可如今的林悦溪真的还算是林悦溪吗？
她失去了记忆，失去了思想，失去了身为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
所有的答案都是显而易见的。
所有选择也都是显而易见的。
……
三人并排走着，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盛夏，林悦溪怯生生的跟在两人身后，正如她过去那样。
“阿辞，悦溪她以后就这样子了吗？我可以照顾她哦。”
“没办法，本来人就不聪明，现在直接变成傻子了。还得你照顾，真的麻烦……”说着，他眯起眼打量着身后的林悦溪。
“哥哥…”见他用这种不善的目光打量自己，林悦溪直接抱住了苏辞的手臂，像只小猫一样蹭来蹭去的。
“我敢保证，不管你是不是傻子，如果你再抱我一下我真的会打你一顿。”
“这这这！这哪里是傻了！？太过分了！”上官凝也抱住了苏辞的另一只手臂，面色不善地盯着她，而林悦溪则是害怕的低下了头，手还是没有松开。
苏辞看着两只手臂各挂着一个人，想打人的心都有了，但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任由她们搂搂抱抱的。
一片墨色中，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那光的温柔似乎融化了三人身后影子的锋利，这两者都在静夜的空间里投射着柔情的光彩。
如果一切都是这么平静就好了，苏辞在心中感叹道，走向了他们的家。
可有谁会注意到，黑暗中，她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但只是瞬间便消失不见，跟影子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中，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