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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夫人。”

江婉柔愣神间,陆奉推门而入。她鬼使神差地把那颗红玛瑙藏进衣袖,朝他浅笑道:“嗯,是我。是不是打扰你公务了?”

她仰着头,清丽的眼眸亮亮的,唇角微勾,扬起一个娇美的笑魇。江婉柔太清楚自己的优势了,身如浮萍,唯有母亲赐予的一张好皮相,怎能不物尽其用?

这个角度刚好显出她修长的脖颈和饱满的胸口,甚美。

陆奉情不自禁抬掌,想抚摸她的发髻又忽而停下,皱眉道:“来人,备水。”

他刚从暗牢的刑房里出来,手上溅了几滴血污。

小卫躬身送上热水,清澈的水面上飘着几片薄荷,遮掩血腥气。

陆奉爱洁,一般他会沐浴更衣后回府,江婉柔见到他时总是衣冠楚楚的,靠近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冷感,是清洗血迹后,薄荷的味道。

江婉柔收敛心神,拿起手巾,为他一根根擦拭骨节分明的手指。

近几年陆奉待她愈发温和,她险些忘了他的身份。她的枕边人从来不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他是凶神恶煞的指挥使,他性情暴虐,喜怒不定,手上的冤魂不计其数。

刚过两年松快日子,就么把心养粗了呢?

江婉柔暗中告诫自己,一边观察陆奉的神色。陆奉并未露出不快,他扫了一眼整齐的桌案,淡淡道:“这些事不用你做。”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一双手柔嫩细滑,不应该做这种下人活计。

他夫人什么都好,温柔体贴,善良柔顺,事事以他为先。曾经陆奉很享受这种温顺,如今却有些不舒服。

比如他经常晚上回来得晚,说了多少次,不要她等,她偏不听。

早晨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非得起来服侍他穿衣。

入口的饭菜永远是热的,冬天出门备手炉,夏日备冰鉴,腰间常年挂着她打的络子,亲手绣的香囊……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陆奉既怜惜她的辛苦,又不能免于世俗男人的劣根性,心里有种诡异的满足和自得。

他顺势握住江婉柔的手,敛眉道:“有事派人递个口信儿,或者等我回去,以后别来这里。”

陆奉本是好意,禁龙司不是什么好地方,且她一路过来舟车劳顿,指尖冻得通红。

只是这话在江婉柔听来却格外刺耳。他久居上位,温声细语也改不了骨子里那股强势,怜惜的话听起来像训诫。

她忍不住想起那颗红玛瑙,它的主人是谁?她不许她来,是要金屋藏娇吗?这里是书房重地,寻常人进不来,那女子肯定极得他的信任吧?

江婉柔心乱如麻。

陆府后宅向来清净,她早已习惯了,忘了三妻四妾乃是男人常态,陆奉才是特例。

按照她一贯在陆奉跟前表现出的温柔贤惠,此时她应该把那颗玛瑙珠子悄悄放回去,装作没发现,再由她开口给他纳妾,顺利成章把那女人接回府。

这些年往来交际,有年长的夫人好心劝告过她,说男人哪有不贪花好色的,你自己开口总比他开口要人强,这样他还能念你几分好,给你嫡妻的尊重。

什么红颜知己、外室小妾,都不必看在眼里。攥紧管家权,好好教养子女,余生便不会苦到哪里去。

江婉柔咬着嘴唇,手脚僵硬,久久不说话。

陆奉察觉到她的沉默,江婉柔垂下眼睫,低声道:“没什么,我今天去看了娘,她身子不大好,府上那群庸医不顶用,我想请太医去一趟瞧瞧。”

这对陆奉来说是一桩小事,他当即让人拿他的牌子去太医署,又遣人去库房选些珍稀药材一起送过去。

他道:“需要什么尽管说,那也是我的岳母。”

妻子常年代他孝敬祖母,他也应投桃报李,厚待妻子的母家。只是江婉柔对宁安侯府实在没感情,丽姨娘深居简出,怕自己连累女儿,甚少见陆奉。

她不想提醒姑爷,六姑娘有一个曾经做妓的亲娘。陆奉一个壮年男子,更不可能经常拜访侯府的姨娘,在孝道这一块儿,陆奉对她有亏。

江婉柔没跟他客气,叮嘱如若太医方便,在侯府小住几日也好。这其实不太合规矩,太医主要供皇室驱使,能出去给旁人看病已是天恩,从未有留宿的说法。陆奉面不改色,一一应下。

看江婉柔脸色不好,他起身换了身衣裳,陪她一道回府。

此时江婉柔还不知道,她来一回在禁龙司内掀起了轩然大波。陆奉别的名声不提,但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勤勉。本朝旬休,即满十天有一天时间休沐,陆奉从未休息过,不是在处理积压的文牍,就是进宫见皇帝密谈,堪称铁打的身子。

今天夫人一来,指挥使大人竟然走了……就这么走了,供词才写到一半啊!

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陆指挥使旷职,禁龙司众人唏嘘不已,只有守门的小卫捏着兜里的银疙瘩,心道:一群大老粗,要是见过夫人的容色,你们就懂了。

君王且为了宠妃不早朝,指挥使才哪到哪儿啊,走着瞧吧。

***

陆奉难得体贴一回,江婉柔却领不了情。

她每日的生活简单又惬意,早晨去春晖堂走一圈,盯陆淮翊用早膳,自己陪着简单吃两口,回房睡回笼觉。

睡醒喝喝茶,赏赏花,就到了午膳时候,继续盯陆淮翊吃饭,溜溜食儿,陪他午歇。等下午陆淮翊去书房读书习字,她彻底没事儿了,看个话本儿,听两出戏,聊以消遣。

倘若实在无聊,她就从一堆帖子里抽一张顺眼的去赴宴。京中权贵多,今天张家夫人办个赏花会,明儿个李家老太太喜得金孙,只要她想,天天有酒宴吃。

各府都会给陆府送帖子,江婉柔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人敢说什么。陆奉官职特殊,朝臣不敢得罪,同样不敢和他走得太近。江婉柔现在出门交际舒服得很,不管哪家宴会,她都是主座下第一贵客,身边人言语奉承,逗得她开怀大笑。

谁不喜欢被捧着呢,不管真心假意,脸上都笑开了花。那么多年轻鲜嫩的小娘子围在身边,美食美酒,莺歌燕语,一场宴会下来宾主尽欢。

至于她应该担负的管家之责、各府之间的迎来送往,江婉柔在刚嫁进来时步步维艰,如今已得心应手。动动嘴皮子,下面人自会给她办得又快又好,在她的恩威并施下,府里的下人很少犯错,再加上金桃和翠珠这两个心腹,她不大用操心。

于是,两人如今对坐无言,大眼瞪小眼,分外尴尬。

陆奉面色淡然,宽慰她:“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毋须顾忌我。”

一家三口刚用过午膳,可能陆奉在的缘故,陆淮翊不敢挑食,话也少了,闷头扒完饭就走。江婉柔看着陆奉心中郁闷,因为她手头无事可做。

她此时有些后悔自己前几日的勤勉,上月的账本看完了,各府节礼备好了,年货准备得大差不差,还剩几框水果,要从江南运,急不得。甚至新年的衣裳料子都到了,只差量身裁缝。

有心想表示自己的贤德,可她今天真的没事做,她也不敢随便拿东西糊弄,谁知道陆奉今天抽什么邪风,万一他随口问一嘴,她可不认为自己能瞒得过指挥使大人。

江婉柔想了半天,脱口而出,“要不,咱们去歇着吧?”

陆奉抬头看她一眼,目光略有诧异,让江婉柔不自觉垂下头。

她说道:“今儿的炭烧得好,暖而不闷,没烟味儿呛鼻,睡着正好。”

——纯粹胡说八道。

江婉柔房里烧得是最好的红萝炭,日日如此,今天和往常并没有区别。只是陆奉给人的压迫感太强,眉眼间寒冷锐利,笼罩着一层阴郁。

连穷凶极恶之徒都抗不住陆奉的压力,江婉柔方才口不择言,说出口就后悔了。

她正欲找补,陆奉起身走进内室,解上襟的盘扣。

“不是要歇晌?”

陆奉声音沉沉:“过来,给我宽衣。”

江婉柔硬着头皮走过去,她知道陆奉误会了,一边解他的腰带,一边别扭道:“现在……是白天呢。”

白日宣.淫……不好吧?

陆奉低头,随手拔了她髻上的金簪。头发如瀑散落,她今天出门上了口脂,乌发红唇,外加白的发光的一身雪肤,美艳到极致。

“无妨。”

……

很痛。

江婉柔咬着唇瓣,如往常一样暗自忍受,可她忽而想起那颗被她收起的红玛瑙,心里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憋屈,酸涩。

还有点恶心。

一时恶向胆边生,江婉柔迷乱地攀上男人的脖子,脸颊蹭蹭他的肩膀,发狠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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