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句句不想,句句是想
李元柔睁开眼睛,望着被繁茂的枝叶遮住的天空出神。
她目光向下移动,定在那断裂的秋千上,青鸾立在秋千不远处用帕子细细地擦着手里的剑。
李元柔认出这剑不是青鸾常用的那把,她眼神向旁边一扫,青鸾的佩剑放在地上。
李元柔疑惑地问道:“青鸾姐姐,你何时得的新剑?”
青鸾停了擦剑的动作,她看着手里那柄男子的剑,声音平淡回道:“鲲鹏的。”
李元柔骤然意识到什么,她眼神变得玩味,故意揶揄地问道:“你想他吗?”
青鸾脑中浮现鲲鹏吊儿郎当的样子:“小妞儿,需不需要哥哥帮忙啊?”
她在青梅园里怒火中烧与他打斗,他将她反手扣在怀里:“那日你不是都叫过我夫君了,好多人都听见了……”
他故作委屈地同她开口:“青鸾,没人给我上药……”
他一脸做作地出声提醒她:“青鸾,有蛇。”
他不甘地冲她大喊:“青鸾,你就一点也不心疼我吗?”
他郑重开口:“爱你,爱着你,一直爱着你……用心,用命……”
他笑着说:“青鸾,我心悦你……”
青鸾回神,冰冷的容颜浮现一个微弱的笑容,她果断道:“不想。”
李元柔又看向大丫:“大丫,你想青风吗?”
大丫眼眶发红:“奴婢不想。”
李元柔笑道:“本公主也不想。”
大丫斟酌着开口:“公主,您想饮酒吗,不若今日奴婢陪您饮酒吧。”
她知道公主醉酒后会发泄,这几日公主一直刻意隐忍着,她实在看的难受。
李元柔面上的笑淡了下去,她像是自言自语般讷讷开口:“他不让我喝酒的。”
大丫眸子又红了一分,她忽然拔高了声调:“说了不想,管他做甚!”
李元柔沉默不语。
管家神色纠结地过来,他处理府兵遣散之事时,在府兵住处发现了一个东西。
他犹豫一下,从怀里掏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递给李元柔。
李元柔狐疑地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是李元启命云王绞杀萧洛白的圣旨,要求云王的人在兵器上淬上他送去的剧毒,他在圣旨上威胁云王,萧洛白不死,就治云王的罪。
李元柔想起李元启曾对她承诺不杀萧洛白的情景,又想起李元启立后纳妃的前一天他亲自跑到这山阳公主府来请她的事,她漠然地扯了扯嘴角,带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把圣旨递给大丫:“拿走,不想看见。”
大丫扫了一眼,递给了二丫,她也不想看见。
李元柔看向愁闷的大丫,她努力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别愁眉苦脸了,今日精神头好些,陪我走走。”
李元柔越是笑,大丫越是担忧,她宁愿公主大哭一场,哭完了也就舒坦了,如今公主这样憋着,心里指不定有多苦。
她在内心叹气,却无可奈何,默默跟着李元柔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被软禁的日子,这公主府的后花园,萧洛白不知陪她走了多少遍。
初秋的草还未黄,花亦未谢,陪她的人却换了。
李元柔和大丫穿过走廊,亭子,驻足在泛着波光的湖泊前。
脑中自动浮现自己坠入冰窟,萧洛白从天而降将她救起的画面。
一个含怒的声音斥责道:“现在才入冬多久,你不知道危险的吗?”
她吓得在他怀里大哭不止,他立刻软了语气哄她:“好了没事了别哭了。”
李元柔眼里的冰面慢慢消失,化成眼前这一汪泛绿的湖面。
她忽然出声问道:“他是神仙吗?”
大丫疑惑:“什么?”
李元柔喃喃低语:“他若不是神仙,为何会从天而降。”
大丫听到“从天而降”四个字便明白了李元柔在说什么,她不由也想起那日她奋不顾身朝冰上跑去,青风亦是从天而降将她抱起飞回岸边。
李元柔自顾自地说着:“他破空而来,是来救我的啊……”
大丫的眸子不自觉红了红,她哽咽道:“公主,别想了……”
李元柔一脸轻松地笑道:“我没想啊。”
她笑完了,面上的表情又僵了僵,她又想起从观云寨回来,萧洛白带着她每天到处玩,有一次溜达到这个湖边,她让萧洛白打水漂给她看,萧洛白觉得幼稚死活不肯,故意将她抱起来作势要把她丢入湖中,后来她追着萧洛白跑了一路……
那时候真的很快乐,每天都是笑着的。
她喃喃自语道:“不想,我一点也不想他。”
她说完,眼眶已经有些湿润,句句不想,句句是想。
她脑子里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想他,闭上眼睛是他,睁开眼睛也是他。
她忽然感慨地叹道:“度日如年啊……”
大丫看着李元柔发红却还极力隐忍泪意的模样,轻声劝道:“公主,想哭就哭吧,别忍着啊……”
大丫的声音很轻,生怕重了一点,眼前那个即将破碎的女子就会四分五裂一样。
李元柔想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她垂下头,几大滴泪从面上直直摔到地面,她就这样垂着头慢慢走回了青梅园。
她不论走到这公主府的哪个角落,都能想起他。
和萧洛白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每天形影不离,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能想起他。
吃饭能想起,睡觉能想起。
到处都有萧洛白的影子,他的音容笑貌充斥在李元柔煎熬而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里。
李元柔如同一只无路可走的兽,她被困在一个名为“萧洛白”的囚笼里,找不到一丝可逃的缝隙,这牢笼不需上锁,它压根没有出口。
用了午膳,李元柔在大树下的躺椅上躺着。
她现在很怕在屋里待着,她怕看见那个超大的矮榻,更怕在床上待着,那床太大,让她觉得异常地冷。
那寝屋的每个角落都是她忆不完的往事,落不尽的思念。
她越想起,心里越是苦涩,越是隐隐作痛。
午后的阳光很暖,照的人暖洋洋的,她闭着眼,用绢帕盖在脸上,遮住她因回忆往昔而浮现的笑,也盖住她因思念而生出的苦。
她就这么在躺椅上休憩,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直躺到日落。
一个浑厚的男性嗓音打破了宁静:“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