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乾,妖庭,狄七

半个月后。

清晨。

太阳此时还没有升起，天刚蒙蒙亮。

狄七起身收拾好床铺，来到马厩后面的空地上。

胸口的伤早已经痊愈，这些日子，他一有空就在空地上修炼五步拳。

五步拳是大乾民间流传甚广的一套拳法，共有三式桩功，九式打法，用来武道筑基再合适不过，寻常人如果有形意图和运气口诀，修行三年便可大成。

狄七有着金大腿的辅助，五步拳的拳法精要和运气口诀都已经烂熟于心，几乎相当于一个修习五步拳几十年的老师傅手把手教学，再加上军队中伙食管够，短短一个月，他就将五步拳修行到了小成，原本干瘦的体型也健壮不少，脸上也不再是那种病怏怏的蜡黄色，整个人气血充盈，神采奕奕。

杂乱的小院内，少年赤着上身，按部就班的摆起桩功。

待到浑身发热，筋骨活络起来，又一式一式的练着拳法，一招一式之间配合着五步拳独有的吐纳法，即便是最严苛的老师傅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自古以来的武者都有迎霞锻体的习惯，早上练武效果最佳，丝毫不能浪费。

打完一套拳法，狄七赤着的上身汗液蒸腾，在初升朝阳的照耀下，已经有了明显的肌肉轮廓。

【姓名：狄七】

【根骨：下】

【悟性：惨不忍睹】

【体质：龙筋虎骨(小成)】

【天赋：马兽通灵术，视死如归，吃苦耐劳，牛马精神】

【功法：五步拳(小成)】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半个月的练拳，原本残缺的龙筋虎骨也变成了小成状态。

按照这种进度，不出三个月，他就能将五步拳修行到大成，龙筋虎骨也基本上可以补全。

至于那个马兽通灵术，狄七没敢尝试，主要是描述里的最后一句让他摇摆不定。

视双方实力而定。

这说的就很笼统。

自己实力比马强，是人把马契约了，那要是马比人强，人会不会被马契了？

大概率不会，但是他也没敢尝试

况且这个实力强弱标准也不好判断。

他决定还是暂时缓缓，等搞清楚以后再说。

长呼出一口气，简单的洗漱一下，狄七就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喂马之类的高级活自然是轮不到他的，都是于厩长亲自来。

一方面防止有人偷学马料配方，另一方面也避免底下人偷工减料。

军队中马匹的饲料十分考究，白天三次精粮，晚上还要再补一顿草料，饲料中不仅要加鸡蛋和细粮，个别体格健壮的军马，还要补充一些壮筋骨的药膳。

这么说吧，狄七每天的伙食标准只能赶上一匹军马的一个零头。

这也导致了有些贪小便宜的人克扣饲料，中饱私囊。

如此重要的工作，自然不能让他一个小小的马侍干。

他每天只负责马厩的洗洗涮涮，说累也不累，就是浑身总有一股马粪味。

铲完马粪，再将地刷干净，晾干后点上一根拇指粗细的艾香驱蚊消毒。

这便是他一上午的工作。

干完活，狄七坐在马厩前，由于没有军籍，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马厩周边，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走的远一点，但也仅限于这两处地方。

一旦不小心走到哪位军爷的帐前，别人当闲杂人等射杀都没处说理。

中午吃过午膳，又将马厩刷了两次，临近日落，狄七来到院内，继续打起五步拳。

练武也也不是越多越好，也要量力而行，按照他如今的体质，每日练上三四遍也就够了，再多的话容易伤身，得不偿失，而且练多了，身体无法恢复，也是事倍功半。

打完一套拳法，狄七吐出一口浊气，神清气爽。

\你这五步拳，练了多久了\

身后突然传来于得水的声音，狄七转头向后看去。

刚刚练拳太投入，身边来人了都没有注意到。

于得水手里拎着两壶酒，一大包猪头肉还有一小筐的馒头站在门口。

\于厩长，这是我爹教我的，已经练了三四年了。\

他没敢说只练了一个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没有足够的背景和实力之前，悄咪咪的发展才是王道。

\嗯，架子不错，就是身子骨差点....你会喝酒么\

\会，不过酒量不太好\

领导问你会不会喝酒，不会也要硬着头皮说会，这种道理狄七在前世就已经轻车熟路了。

\今日发饷钱，来，陪我喝两杯\

于得水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

\得嘞\

狄七麻利的收拾桌椅碗筷，不吃白不吃，军队中的伙食管饱，但是油水不足，他已经有些日子没吃肉了，闻见猪头肉的味道喉咙就有些发痒。

二人相对而坐，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谁也不说话，于得水是因为话不多，狄七则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狄七:\?_?\

于得水:\?(-?_-?)'

可能是感觉气氛有些沉闷，于得水抬头问道:

\我看你五步拳打的不错，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

\嗯，我从小就体弱多病，我爹也不敢让我习武，就教了我一套拳法，强身健体\

\有兴趣的话可以练一练咱们军中的军体拳，效果要比五步拳好上不少\

\军体拳？\狄七看向对方，眼中露出不解。

看见有了话题，于得水也打开了话匣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感觉这个名字这么普通，想来拳法也不怎么样\

狄七陪笑，看着于得水一副我要开始吹牛逼的样子，赶紧拿起酒壶给对方满上一杯。

\你可知道，这军体拳可是由咱们几位大乾武圣整合了天下拳法精要联手推演而出，专门给咱们军伍中的基层军士修习\

\武圣！？？\狄七眼睛一亮

\不错，咱们大乾一共十八位武圣，个个都是盖世的人杰，这等人物创造的拳法，光是功法立意就高出其余拳法不止一筹\

“说的简单点。”

\这五步拳，你就算练一辈子，也还是五步拳\

\但是军体拳，一万个人练，就有一万种不同的拳法，说他是天下拳法总纲都不为过\

\咱们的当朝柱国，武圣李万川，当年就从军体拳中悟出了海无量意境，从而打破宗师壁垒，晋升武圣，那套拳法现在名为沧海拳，实打实上九品的武学，听说由武圣打出，一拳下去，断江分海，威能无匹\

狄七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太相信。

\断江分海？真的假的？武圣这么牛？\

于得水摇摇头：

\武圣多厉害我不知道，咱也没见过\

\不过我年轻的时候跟我老子去广平府，见过宗师出手，一刀下去，就斩杀了一条百米长的恶蛟\

百米的恶蛟....

狄七心中骇然。

连忙又给对方倒满酒。

喝，多喝点，喝得越多，说的越多。

\那条恶蛟，听说还是什么江淮龙宫的，是那江淮龙王第九个子嗣，子嗣被斩，惹得那龙王大怒，扬言要水淹广平府，最后是武圣大人出面，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宗师都这么厉害，你想想武圣什么样\

狄七一手倒酒，另一手狂炫猪头肉，嘴里含糊不清得问道:

\武圣大人都这么牛，那还要咱们干什么，普通人就算来一万人，恐怕也挡不住武圣的几拳\

于得水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打仗讲究的兵对兵，将对将，总不能事事都让武圣亲历亲为把，武圣的作用主要是威慑，威慑懂不懂\

\威慑谁？\

于得水伸手一指，指向云落山脉的方向。

狄七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去，依旧是一副清澈且愚蠢的模样。

\威慑山?山有啥可威慑的，武圣这么闲吗\

于得水被气乐了，不过转念一想，从山村中走出来的，还这么年轻，不知道也正常。

继续问道:

\你可知咱们大乾最大的敌人是谁\

狄七摇头。

\你所知道的无非就是北方的蛮子，海上的流寇，但是那些，都不算什么，真正的大祸是那处于云落山脉以西的万妖之庭\

说到妖庭，于得水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大乾开国初期，百废待兴，太祖皇帝为了抵御妖祸，连同十八位武圣联手征讨妖庭，大军横推三千里，硬生生的怼出来一个雍州，把那群畜牲赶到云落山脉以西的十万大山中。\

狄七眼中露出渴望之色。

十八位武圣。

横推三千里。

每一句话都让他热血沸腾。

\然后呢？\

\然后...嗝~~然后就是那妖庭被咱们打怕了，当时的几位妖王和太祖皇帝定下一份誓约，太祖皇帝颁布了四十九道敕令。\

\敕令一出，大妖退避\

狄七追问道：

\他们就那么听话？\

\不听话就继续打呗\

于得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据传，敕令中蕴含有武圣意志，所以那群大妖才不敢逾越，具体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了\

于得水面色发红，接连几杯酒下肚，喝的有点上头，抬起筷子想夹口猪头肉压压酒气，发觉原本一大包的肉，只剩了点肉渣。

他晃了晃发胀的脑袋。

\不对啊，我买了挺多的，这没吃几口怎么就没了\

忽然，狄七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兴奋的问道:

\大爷，你刚刚说的敕令，咱们县城有么？\

\没有\

\没有？为什么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咱们这是边境，紧靠着云落山脉，敕令又是专门为了防范妖庭设立的，只要往边境一立，那咱们不就高枕无忧了么？\

于得水打了个酒嗝，满身酒气，撕了一块馒头放进嘴里。

\谁告诉你这是边境的\

说罢往东边一指。

\往那边几十里，才是边境\

狄七满脑子疑惑，伸手打断对方的话。

然后先是指了指西边。

\那边是云落山脉是吧\

\嗯\

随后又指了指东边。

\那边是边境？\

\没错\

然后双手一起指着脚下。

\那这算什么？\

\永寿县\

狄七晃晃脑子，确定自己没喝多，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

想了好一会，才试探着问道:

\您的意思是，当初建立永寿县的人，特意把他建在了边界线之外？\

\那倒不是，大乾之前是大凉，大凉之前是大隋，早在大隋之前，永寿县就有了，要不然为什么叫永寿呢\

于得水的话让狄七大脑再一次宕机。

短短几分钟，他感觉智商都受到了打击。

脸上神色变换，带着困惑又不可思议的表情:

\也就是说，当年十八位牛逼哄哄的武圣把妖庭逼退了三千里，然后到了永寿县就停下了？！！\

\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狄七愣了一会，猛的一拍桌子。

\这算怎么个事啊，推了三千多里，就差这么几十里了？坑爹呢这是\

于得水双手一摊。

\这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马官能知道的了，不过武圣大人这么干，肯定有这么干的道理\

\不过....\

狄七连忙凑过来。

\不过什么？\

\咱们永寿县，倒是有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大概意思就是，永寿不详，具体什么我也忘了，还有一首很古老的歌谣....怎么唱来着..哦，对\

于得水整个人醉醺醺的，大着舌头唱道:

\西城的狗子窝里叫，东城的汉子梁上藏，南城的长虫出河洼，北城的老龟夏日眠\

\天上的月亮红彤彤，永寿县里有小贼，他乡的魂儿本乡的人，小贼小贼你莫跑，你莫跑。\

唱到最后，整个人就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最后一句唱完，便打起呼噜睡了过去。

原本还好奇的狄七，在听到最后两句的时候，霎那间惊出一身的冷汗。

\他乡的魂儿本乡的人，小贼小贼你莫跑，你莫跑\

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充斥着他的脑海。

仿佛在自己看不见的阴影中，一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他乡的魂儿本乡的人。

这说的不就是他么。

一首很早以前流传下来的歌谣，居然提到了他。

尤其是最后那两句，你莫跑你莫跑。

更是如同一张无形的大手向他抓来。

狄七只感觉身边犹如恶鬼环绕，伺机吞食其血肉。

不自觉的抬头望去。

天上的满月这一刻变成了一颗血淋淋的眼珠，与狄七对视。

浑身僵硬的狄七看着赤红的的眼珠，恍惚之间，心神不断的沉沦，那是一种灵魂都被吞噬的错觉。

就在此时，识海中的金色甲虫光芒大放，如同煌煌大日，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洪钟大吕一般的低语在识海中响起。

天上的血眸也重新变回赤月。

狄七头一歪，昏倒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