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狄七低着头站在于得水的身后。

这种情况他很熟，就跟上班开会一样，一般来说他就是个凑人头的，等领导讲完话跟着鼓掌就行了。

听不听也无所谓，反正也轮不到他做主。

他比较在意的是能有多少赏钱，能让王统领作陪的，这大人物指定小不了，虽说大头是厩长的，但是留下点汤汤水水的也够他吃几顿好的了。

怎么着也得几个月的饷钱吧。

最好是当面给现银，要不然层层剥削下来，指不定要被刮掉多少。

狄七在心里默默盘算。

\嗯，有了钱就先请个假，出营看看成才柱子他们呢，听说他们再外做工只是包吃包住，没有月钱，肯定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到时候请他们吃一顿大肉的\

\还得买两坛子好酒，石头叔和于大爷一人一坛，石头叔对我有救命之恩，于大爷也是对自己百般照顾，一坛子酒算不得什么，怎么也算一份心意，等以后赚大钱了，再给他们养老\

\剩下的钱还得还账，虽说人死债消，但是‘自己’这不还没死么，占了人家的身子，这债自然也要承担下来\

一笔一笔算下来，狄七的嘴角开始忍不住的上翘。

这好日子不就来了么。

另一边的玄袍青年一直在关注狄七，看到对方强忍着不笑的样子，心中诧异。

\难道是认出自己了？\

随后低头沉吟一会，凑到韩姓老者耳边嘀咕了两句。

韩姓老者面不改色，只是微微点头。

待耳语过后，老者转头说道:

\王统领\

王金刚点头哈腰的凑上来，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前辈您说\

\这马虽然是凡兽，但是灵性十足，是个很合适的玩伴，我那小徒很是喜欢，就怕突然换个环境，水土不服，影响了灵性，不知能否再遣一人与我回山，专门照料此马\

\当然，能培养出这等灵马，这位厩长也是个不可多的人才，老夫自然不会夺人所爱，不如就让那小马侍随我回山如何\

话音刚落，众人表情不一。

王金刚没什么犹豫的，一个小小的马侍，能被韩前辈看上是他祖坟冒了青烟。

等回去给这小子一点好处，结个善缘，就当下一步闲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于得水的表情就精彩多了，先是震惊，再是羡慕，最后则是欣慰和一点惆怅。

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几十岁的人了，武道还没什么天赋，这辈子也就是个二关武者，人家天门山又不是养老院，有年轻的干嘛收个老头子。

况且这小子拳打的不错，将来指不定能有大出息。

到时候自己也能吹吹牛皮不是，毕竟是从自己手下出去的。

而且人岁数越大越要脸皮，年轻的时候就唯唯诺诺的，熬了大半辈子才算有点地位，不用再看人脸色，让他再去别的地方继续夹着尾巴做人，还真拉不下来这老脸。

至于狄七。

他压根就没听几人说什么，心里还在盘算赏钱怎么花。

算着算着，嘴里就忍不住的开始小声嘀起来。

\嗯，还得来只烧鸡，成才爱吃，猪头肉得来两盘，喉咙往上冒油的感觉可真好啊。。\

武者耳聪目明，在场的众人，最次的也是个二关武者，又怎么能听不到。

不过几人都没在意，只是感觉这小子有点意思。

于得水恨铁不成钢的踹了狄七一脚。

\还不快谢过统领，和各位大人\

狄七一个激灵，多年的凑人头经验让他反应极快，意识到这是讲完话了，要发钱了，当即跪拜在地上。

\小人谢过王统领，谢过各位大人\

终于要发赏钱了，好激动啊！

狄七暗戳戳的搓搓小手。

仿佛离大宅子和十几个小妾又近了一步。

然而低头跪了半天发觉没人叫自己，狄七抬头偷瞄了一眼，发觉王统领和几位大人物都已经走远了。

再抬头看向于得水，对方正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

\起来吧，别跪着了\

狄七站起身掸了掸灰尘，问道:

\厩长，赏钱什么时候给啊，能给多少啊\

\赏钱？什么赏钱？\

狄七顿时急了，我钱都花出去了，现在告诉我没有?

\咱们不是领赏来了么?赏钱啊\

于得水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回话，反而面色严肃的看着狄七：

\小子，我平时对你不错吧\

\厩长对我没得说\

\嗯，你记得就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马厩走去。

只留下狄七一人在风中凌乱。

\怎么个事这是？\

晚上。

于得水提着两壶酒，一包猪头肉，还有一只烧鸡找到狄七。

看着满桌的美食，狄七心里有点失落。

赏钱看来是真没了。

他倒没想过是于得水吞了独吞了赏钱。

首先他不是这种人，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他也能看出的对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只不过一直都是自己生活，生性有点孤僻，看上去有点难以相处。

再者如果他真有这种想法，领赏的时候不叫自己不就行了。

而且马是他养的，自己就是个清洁工，就算有功劳，和自己也没关系。

只不过当时冷不丁听到有赏钱，有点失了智。

退一步来讲，这不还捞到一桌子好菜么。

做人不能太贪心。

想到这，狄七还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的给对方倒酒夹菜。

于得水也是老怀欣慰，对方倒一杯，他就喝一杯，迷迷糊糊间，突然有点羡慕起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来。

酒过三巡，于得水哈着酒气拍拍狄七肩膀，叮嘱道:

\小子，那边不比这里，去了那边没人再罩着你了，记住以后要低下头做人，对那群大人物来说，你我的命都不值一提，别因为一时的糊涂送了性命，我还等你回来看我呢\

狄七一个劲的点头，实际一点没听进去。

跟一个酒蒙子有啥可计较的，说的全是醉话，一句听不懂。

不过听不懂归听不懂，该有的附和还是要有的。

主打一个陪伴。

自己家老头，自己不哄谁哄。

送走了摇摇晃晃的于得水，狄七打算练会拳再睡觉。

来到院内，刚摆开架势，就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玄袍青年，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自己。

这人他认识，是白天的几位'大人物'之一。

狄七来不及想对方为何大半夜来找自己，连忙上前行礼:

\狄七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玄袍青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漫不经心的问:

\你还会拳法？\

\练过两年的五步拳，乡下把式，让大人见笑了\

\嗯，可有师门？\

\拳法是我爹教的，并无师门\

玄袍少年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就走。

看着对方背影，狄七挠挠头有些莫名其妙。

大人物都脑袋都有泡么，大半夜跑到自己这里问一些乱七八糟的。

却不料刚走出了两步的青年转过头，催促道:

\看什么呢，跟上啊\

\啊啊，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军营中，巡逻的军士看到也不阻拦。

狄七跟在后面心中满是忐忑。

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

根据他的人生经验，大半夜干的事，除了个别几个，基本上没什么好事。

二人穿过整座军营，来到最深处的一处大宅前。

宅子占地极大，却没有多少灯火，一眼望去死气沉沉的，院内打扫的还算干净，但是缺乏人气，明显已经荒废许久了。

狄七越走越心慌，紧张的气氛下，耳边莫名的响起那句歌谣的最后两句。

小贼小贼你莫跑，你莫跑。

模糊声音如同勾魂的小鬼在耳边低语，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汗珠从额头滑落，在经夜里冷风一吹，整个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玄袍青年看着狄七样子，以为是他太紧张，便想着说点什么缓解气氛，便问道:

\狄七，我给你的那个令牌你带了么\

\令牌?\

\嗯，你别告诉我你弄丢了\

\哦，没有，在呢\

狄七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那个刻有韩字的令牌。

\大人，您说的是这个么\

玄袍青年满意的点点头:\还不算傻，知道贴身携带\

狄七陪笑一声，他没敢说揣在怀里是因为这玩意冰冰凉的，他想用来避暑。

\原来是因为这个令牌而来的，是我想多了\

这时候他也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自己这身体的原主人，不知道何时得了个奇遇，同天门山扯上了关系，被赐下一块令牌。

至于令牌的作用，大概率是那种能让对方满足自己一个不过分的愿望。

而恰好令牌的主人是一个言必行，行必果的正派形象。

于是便拖家带口，千里迢迢的来兑现承诺。

又怕自己一个小小马侍把持不住，就借用大红来牵线搭桥。

嗯。

大差不差。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狄七对自己的脑补很满意，很合理，很强大，突然有了一种真相大白的轻松感。

怪不得没有赏金，原来大头在这呢。

不过他很好奇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要知道，他连许成才爱吃鸡腿这种小事都记得，偏偏关于这块令牌什么不记得。

不过他也没太深究，合并个代码都能出十几个bug，记忆融合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出现点岔子也很正常嘛。

把没法解决的异常问题抛出去以后，狄七开始思索许什么愿望了。

这可是天门山啊，雍州的第一宗门，位列天下八大宗门之一，历史比大乾都悠久，连武圣都出过好几位。

而且看那华服老者，明显地位不低，连王统领都小心翼翼的对待。

这种人物的承诺，一字千金都说轻了。

狄七觉得他现在完全可以实现当初的梦想。

十进十出的大宅子....

十几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妾......

以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走在前面的玄袍青年已经懒得理他了。

一会紧张的满头大汗，一会又嘿嘿嘿的傻笑。

戏可真多。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二人来到后堂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前。

进屋前，玄袍青年还不忘嘱咐道:

\一会进去的时候小心点，我师父这人最注重礼节，要是恶了他，你这事可就黄了\

狄七连连道谢，同时也在思考怎么才不算失礼。

青年推开大门:\师父，人带来了\

屋内，韩姓老者位于主位，正襟危坐，手捧茶杯，静静的品尝，少女灵儿立在一旁手法娴熟的烹茶，屋内茶香满溢。

狄七跟在青年身后进屋，嘴里不停叨咕着。

\有礼貌，有礼貌\

进屋之后，还没走两步，狄七便直接双膝跪地，随后整个人往前一趴，额头触地发出’咚‘的一声，然后张开双臂，双手合十。

闷闷的声音响起。

\狄七见过大人，祝大人武运昌隆，早日登顶武圣\

说完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五体投地大礼，这算是有礼貌了吧。

姿势虽然有点羞耻，他也主要是怕对方挑出点什么毛病，借此为由瞎了他的令牌。

想想大宅子，美婢，小妾。

生意嘛，不寒掺。

这一套也确实震惊了三人一小会。

少女灵儿目光炯炯，不知道在想什么，倒茶的手僵在空中，茶水溢出都不知道。

玄袍青年也被惊的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真有礼貌\

韩姓老者轻咳一声，不露痕迹的放下茶杯，七品武道宗师自然不怕烫，但是湿身总是不太体面。

少女灵儿此时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收拾茶具。

\行了，起来吧\

得到允许，狄七先是撅起屁股，后支起身子，最后才抬起脑袋，起身站立。

灵儿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师父，你快看啊，我们当初对您行拜师礼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隆重\

\礼数是挺足，就是不知道是谁教的\

老者瞥了一眼青年。

青年脸上有些挂不住，解释道:

\我就提醒他懂点礼数，也没想到他上来就行这么大的礼\

\受了这小子这么大的礼，我要是不拿出点说法，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狄七心中一喜。

跪对了。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今天终于把黄金兑换出来了。

\狄七！\

\小人在\

\你可愿入我门下做个外门弟子？\

\小人愿.....\

嗯？

狄七有些懵，说好的黄金呢，宅子呢，美婢呢？

老者没有听到答案，还以为是对方对外门弟子不满意，又补充道:

\你若是能一年内突破三关，老夫则许诺你一个记名弟子的位置，三年内若是能突破至一品，则升至亲传，也是老夫的关门弟子，这样可行?\

行行行，你都这么问了，我敢说不行么。

外门弟子，一听就是个干苦力的活。

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就换走了大宅美婢，不愧是大人物啊，这算盘打的劈里啪啦的，天门山那一整座山都是您这么省出来的吧。

还一年内突破三关，饼画的倒不小，你咋不说一个月内呢，我老子练了二十几年才成为三关武者。

狄七欲哭无泪，原本触手可及的梦想成为泡影，硬着头皮答道:

\弟子狄七，拜见师父\

\我现在还不是你师傅，以后见到我要叫脉主\

狄七：\……是，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