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这就是人类吧

南丁带来好消息，王敏力的生理状态已经稳定现已转移至普通病房。第五曐带着一堆零食前去探望，当然人还没醒。关于精神方面的鉴定只能等他醒过来，所以他这一次冲动的产物到底会带来后悔还是一个盟友，现在还无法下定结论。

病房里的光线很昏暗，这是为了防止生物钟紊乱而让星河刻意调节的模拟夜间的光线，再过一点时间就会彻底黑下来，只留下沿墙的小夜灯方便行动。

星河在10分钟前就开上了主路，按照他的要求以40公里\/小时的速度缓慢行驶。主路通向何方没人知道，既然没有目的地那也没必要赶时间。半躺在专业的陪护椅中，发呆、吃零食、吃零食、发呆，偶尔瞄一眼用来监控王敏力仪器，看着上面的数值和线条没什么大幅变化然后就继续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半夜三更坐在病房里看一个男人睡觉，这个画面怎么想怎么诡异，但他就是不想去睡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坐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时不时去盯着仪器看。

算算时间其实也没过几天，可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过正常的人了，久到他都快忘记该如何正常社交、如何正常交流、如何正常说话，那些当初他练了很久东西，感觉又一点点地被他淡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第五曐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他又梦见那片海、那个木筏、那个岛、以及那个“他”还有“猫”，这段时间他时不时就会梦见这个场景早已习惯。

每一次梦见，木筏与岛屿的距离都会缩短，每次距离缩短一份，那个“他”的嘴角就会上提一点。他有时候怀疑自己有一天登岛了，“他”会不会把嘴角咧到耳根上去，字面意义上的咧到耳朵根。

这一次的距离太近了，第五曐看到那家伙的嘴唇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他努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岛屿、“他”、“猫”却变的越来越模糊。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耳边突然传来似有若无的一句话，下意识睁眼去看却发现室内的光线已经变亮，这是表示现在已经是白天。身上盖了条薄绒毯，扭过头去发现昨天还在昏迷的男人，此刻正抱着一杯颜色奇特的液体，皱着眉毛往下咽。

“你....你醒了？”

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像是几个世纪没有转动的齿轮一样， 急忙轻咳了一下唤醒声带后询问着。

“...谢了”

男人的声音也不咋好听，像是粗糙的砂砾在砂纸上打磨的产物。这让第五曐心情好了不少。

“不客气，南丁给你检查完了？”

“对”

王敏力终于皱着眉毛把那杯液体咽了下去，从他的表情看，他的大脑此刻正在跟胃部协调，努力避免刚咽下去的营养液被原路退回。

“你的载具在车尾，如果你能动，可以去看看你的伙伴们是否有留言”

第五曐没有去问他的同伴都怎么样了，至少那天发现他的时候，没有在那堆破碎的尸体中看到熟悉的身影，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吧。

“谢了”

“不客气”

第五曐推开房门，他准备去找昨天新上岗的女仆点个早餐。一路上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却还是在看到只有一双手正在冰箱里翻找什么的时候产生了生理不适。

“....这算是鬼摸过的食物么？”

脑子又不受控的开始胡思乱想，一不留神就将所想的东西给说了出来。

〖严格来说，您吃下去的有机物都是尸体，植物的尸体和动物的尸体，真菌如果不是尸体被吃下去，很大概率会中毒〗

“你给我闭嘴，我还需要点时间适应”

对于星河的吐槽，第五曐压根不想理。这家伙的数据库也不知道到底都存储了些什么数据，说话的方式倒是越来越像某个相声社团。

度卞发现了他，急忙拿起桌上的纸笔向他询问需要什么。

“早上吃什么？”

〈我熬了杂豆粥，但可惜没找到可以用来配菜的小菜，找到了几个罐子，正打算挑选合适的蔬菜腌制〉

第五曐看了一眼纸条随手拆开一包辣条、一包麻辣凤爪打算用它们当配菜。

“给我来一碗”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杂豆粥被端了上来，四溢的米香瞬间就激活了第五曐口腔中的细胞。软烂的米粒配上略有嚼劲的豆子，根本不需要配菜几下就滑进了肚子。

“再来一碗”

三下五除二干掉一碗，第五曐又要了一碗，一连干掉三碗粥后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这一刻渡边夫人就正式转正了。

“那是什么？”

突然看到桌子上一个透明糖果罐里放着几块半透明的方糖。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个东西。

〖这是能量糖果，您一直放在糖果机里没有取出来，度卞找了个专用的糖果罐用放置这些能量糖果〗

被星河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自己还获得过这么个东西，自安装好后就一直在没动过。不过这个数量是不是有点......

第五曐把能量糖果倒出来挨个数了一遍，然后打开日历仔细算了一下时间。

“妈的！这游戏又坑人，制造一颗糖果需要一天多的时间！”

用糖果的数量除以从安装开始到今天的天数，得出来的数字不足1。换而言之，制造一颗能够给人提供一天能量的能量糖果需要一天半的时间。得亏他意外获得了大批物资，靠这能量糖果还不是得饿死。

“也行吧，存下来用来应急也不错”

白得的东西怎么都是好的，第五曐用这个理由安慰着自己。

〖主人，那个人去了车库〗

度卞的事件过后第五曐强烈要求星河提高车内情况监控的优先等级，王敏力一有动作，星河就立刻将他的动向传递过来。

“让他去吧”

具体情况他不清楚，但昨天那种状态下不需要问也能猜个大概。那家伙没有一醒来就嚷嚷着要联系他的同伴就已经展现了非凡的定力。

〖南丁把他的检测报告传过来了〗

随后，系统中出现了一个电子便签。打开里面是有关王敏力身体的所有检测报告，包括精神方面的鉴定。鉴定结果为——紧张、焦躁、不安、情绪压力很大。评价为永眠季中需重点注意的精神状态。

这个结果倒是有点出乎第五曐的意料，不愧是专业的优秀军人，身体素质和精神状况都是极优。被那种东西的鬼声给正面冲击，同时还是在那种濒临崩溃的环境下，居然还只是情绪压力很大的评级。

“不愧是军人，果然是钢铁般的意志”

〖我觉得主人您的精神状态更厉害〗

“？为什么这么说？”

星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转播了王敏力的现况。那么大块头的男人趴在方向盘上，颤动的肩膀说明他此刻的正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星河，他刚才说了什么？？”

〖您设定的条件，出于隐私需要车内的录音系统并未启动〗

星河的回答令第五曐忍不住翻个白眼，果然只是个中级人工智能，也就比人工智障稍微好那么一丢丢。

“现在给我打开他那边的录音系统”

声音很快同步低低压抑的啜泣声顺着电路系统传了过来。

〖需要让南丁去车库以防万一么？感觉他的情绪有所波动〗

“不.....不用了，不过等下可能需要南丁把人搬回病房”

没有失控、没有不可抑制的愤怒、没有过激的行为，抓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都是放松的状态，应该是收到了好消息，看样子他的同伴都没事。想到这里他又想起来自己那几个逆子。不知道他们在哪，是否还活着，大学毕业各奔东西后他们就逐渐失去了联系，没有这次事件他可能都快想不起来那几个惹眼的家伙，如果没被抓进这个世界那就更好了。

最后如他所料的一样，南丁赶过去时人已经陷入昏迷。

〖主人好厉害，可以预知〗

“不会拍马屁就别硬拍，你的数据库里应有这种情况吧”

度卞到来后，星河似乎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也出现什么问题，他做点什么都要吹捧一下，就是用那种平稳毫无语气的机械音说出来总感觉是在讽刺他。

〖是的，但我无法理解，收到好消息难道不应该高兴么？为什么会昏迷？排除生理因素昏迷不是生物在遇见无法处理事情时，一种自发性逃避行为么？〗

“他之前一直依靠着找到同伴的信念支撑着身体活动，同伴确定了消息后自然就失去了这股支撑力。南丁的数据只是说他的身体趋于稳定，可没说他痊愈了”

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南丁的报告上预计这家伙至少要十来天才能下地，没想到今天就能自己跑半截列车的距离，不愧是军人这身体素质刚刚的。

王敏力这一次直接睡了两天。两天时间里第五曐的火气也越来越大，因为这两天时间他只捡到一个箱子，还是一种新的没见过的材料——Θθ气阙。看名字是气体、摸起来也是气体但它的属性却是半固态物质，具有在剧烈温差下依然维持稳定状态的特性。至于它能用来干嘛，不好意思数据库里没有。星河的数据库只是中级人工智能的等级，能知道这东西的名字和一点特性已经顶天了。如果他想知道更详细的资料，就得想办法搞到高级人工智能数据库。

聊天界面内，穿插在各种被怪物袭击话题之间的就是关于物资数量是不是变相下降的讨论。箱子数量没减少，但是里面的物资开始变少了。察觉到事态异常的人们，最先反映出来的就是商城里所有基础物资尤其是食物和水都在涨价，连他挂在商城列表中的东西都卖出去了不少。

第五曐没有撤销提交商城的贩售清单，那些东西他也确实用不到。但原本打算在挂一批卖的想法就只能先搁置一下看看情况了。

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一片漆黑。漫光节后永眠季又回到了纯粹黑暗的状态，只是相较于节日之前的安静，黑暗中明显多了许多躁动，有风、有雨、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能量体生物。

通过监控明显能看到公路两旁有不少东西被星河的光轨散发出来的光亮吸引，沿着公路一路跟随。它们似乎无法上到公路上来，追了一阵就不得不放弃离开。这跟之前可以随意在公路上飘荡的状态完全不同。但这也意味着如果想要再次从它们那里获得物资就必须从公路上下去。

王敏力总算醒了，他要是在不醒，南丁就要考虑给他上鼻饲管灌流食了。升级附带的营养液已经所剩无几，第五曐甚至能从南丁的机械语调中听出烦躁感。缺乏原料注定了南丁这个顶级营养师什么也做不了。第五曐提着零食晃入病房的时候，就看到王敏力正盯着屋顶发呆。

“别盯着看了，小心眼睛瞎掉，目前我这里可没有治疗眼睛的技术”

列车内部的光源都是来自屋顶的灯光，即便采用最先进的工艺让光源隐藏在周围的环带中避免了直射，但那依然是光源，盯得太久可是会对视力有所损伤。

听到他的声音，床上的人才将脑袋转过来。看眼神比起上次醒来清醒了很多。两个人四目相对了半晌，最后还是王敏力打破了尴尬。

“我好像没看到你团队的其他人，抱歉没有打探的意思”

王敏力从醒来到现在唯一见到的活人就是第五曐，在就一个机械护士，如果那算护士的话。

“我没团队，就我一个人”

“一个人？选的列车？”

“对，有问题？”

王敏力抿了抿嘴没在吭气，他现在有点确定李芸对这家伙的分析，精神上绝对有点什么。第五曐对他的态度毫不在意，毕竟等他冷静下来在看自己当初的选择确实有点疯。就是不知道，列车如果一直停在原地不动，是不是也会经历这些事情。直到现在他还会偶尔冒出这么个想法，当初如果一直停留在原地是不是会有机会退出游戏？

“你为什么会救我”

王敏力岔开话题询问着。至少在他为数不多的了解中，这个男人绝对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会为了他人拼命的类型。

“看到了，就救了，都是同胞帮一把有问题？”

王敏力回忆着昏迷前最后的情况，那个怪物的突然出现，车体的隔音材料似乎都失去了作用，脑海中不断循环着碎渣一般的声音。在那种情况下救人......

“如果是别人可能，但你绝对不可能”

这个回答让第五曐感到意外。

“你对我了解多少？为什么会有这种结论？”

“李芸对你的判断是你这个人看不起人类，你只是在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混在人群中而已”

王敏力没有丝毫的隐瞒，那天李芸得出的结论眼前这个男人具有很典型的高智商犯罪特质。高智商罪犯的一大共性就是他们瞧不起普通人。

“学心理得有时候真的很烦，什么都能看透”

第五曐没有反驳，毕竟很少有人能跟他相处太久，任何人跟他待在一起稍微久一点就会逐渐离开，理由就是总感觉他在瞧不起他们，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表现出来瞧不起他们。

“那你...”

“救了就是救了，心血来潮而已。总是因为冲动做点不符合自己性格事情，这不就是人类么？对吧？”

王敏力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第五曐的脸看，似乎想从他的五官中判断出他话里的真实性。

“我以为你更愿意遵从弱肉强食的，并且强调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性”

“那都是完全没经历过弱肉强食毒打的可怜虫臆想出来的产物，人类的坏毛病，总是喜欢将自己幻想成有利的一方，高喊弱肉强食的人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强大的一方，强调趋利避害的人总是觉得自己选择的才是有利的一方。不过看看现在的环境，人类还能站在强的地位上么？”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