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了不起的人

这下轮到许橙有些蒙了。

那个交了钱却一直没入住的租客，是纪静？！

许橙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问：“2801？”

纪静垂在身侧的手抓紧衣摆，道：“嗯......我打工攒了好久的钱才凑够了三个月的房租，原本交了钱就想住进去的，可是...”

她叹了口气，显然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许橙见她不想说便也没问，她对纪静说道：“那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我现在住的地方就是2801，时间也不早了，不如跟我们一起吃了饭再回家吧。”

纪静犹豫了好久，才略显迟疑地点了下头。

回到家，陆霄见许橙带了人回来，有些疑惑。

许橙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解释道：“这是山柏大叔补习班的学生，而且她就是那个交了钱却不入住的租客。”

陆霄闻言看了一眼被朵朵牵着的人，问道：“为什么？”

许橙道：“她还不想说，我也就没问。”

“她叫纪静，今天守在我下班路上给我送了鱼干和鱼露，所以我把她带回家吃个晚饭，你应该不会介意吧？”许橙解释了一下她把纪静带回来的原因。

陆霄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说道：“饭菜都在微波炉里，你们拿出来就可以吃。”

许橙刚要洗洗手准备端菜，猛地回过神，问陆霄：“你不在家吃吗？”

陆霄走到玄关的位置穿上外衣，沉声道：“不吃了，刚刚接到消息，我要回监狱一趟。”

在一旁的纪静听到监狱两个字，忍不住打了个寒碜。

等陆霄走了，许橙把饭菜摆好，让朵朵跟纪静两个人赶快洗手吃饭。

吃饭的时候，纪静捧着碗小声问道：“许橙姐，你的室友是在监狱工作吗？”

“对啊，他是监狱的行刑官。”

纪静闻言垂下眼皮点了点头，许橙观察到她的小动作，笑着问：“害怕了？没事的，你别看他凶巴巴的，但他其实人很好，饭做的也很好吃。”

没想到纪静欲言又止地看了许橙好几次，忽然放下筷子，心事重重地说道：“其实...我不是怕他，我只是想起了我爸。”

纪静声音很小，却足够许橙听清。

“我爸爱喝酒，一喝醉了就喜欢打我跟我妈，我出来打工赚钱就是为了能早日带着我妈搬出来，逃离他的魔爪...

后来我好不容易攒了钱付了房租，刚想把我妈妈接出来，我爸却因为打牌时输了很多钱，把所有火气都发泄在了我妈身上...我妈头不小心磕到了桌沿，当时就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跑到警局报了警，亲眼看着他被警察带走了。后来我再没见过他，听说他被关进监狱判了死刑......他活该。”

纪静抹了抹已经泛红的眼眶，苦涩地笑了下，道：“我妈妈已经不在了，我一个人搬过来也没意思，所以干脆在鱼店的杂物间住下了，一直没过来住。”

许橙没有想到纪静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一时喉头哽咽，心疼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朵朵懂事地拿来纸巾，动作仔细地帮她擦眼泪。

纪静道了声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说道：“我妈一直想让我念书识字，可我爸不同意，觉得那是浪费时间。现在我一个人，为了完成我妈的心愿我才会挤时间去补习班上课的。”

“我知道我笨，或许我根本就不适合学习，但......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我妈妈仿佛还陪在我身边，就好像下一秒她就会过来摸摸我的头，嘱咐我要好好学习。”

沉默内敛的纪静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却是袒露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伤痛。

许橙知道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于是她只是握住纪静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由衷地说道：“你妈妈如果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纪静默了默，问道：“她真的会为我感到高兴吗，我现在只是个鱼店的临时工，浑身都是鱼腥味，学东西很慢，也不够漂亮......”

许橙轻轻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白天说过的话吗？人要跟自己比，你只要不放弃自己，每天进步一点点，那你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人了。”

“而且啊，其实我之前也很自卑的，我身材跟皮肤都很差，没有一个朋友，但是后来我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所以我拼命减肥，学习护肤，才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纪静听到这里，脊背挺直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只要我足够努力，我也可以变成你现在的样子吗？”

许橙夸张道：“不止哦，只要往前走，你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

纪静看着许橙，久久都没有回过神。

吃完饭后，纪静拒绝了许橙让她留宿一晚的提议，她说这样会让她想起她没能等到住上新房子的妈妈。

许橙便只好把她送回了鱼店，临走时抱了抱她，轻声道：“明天见，坚强又努力的小女孩。”

第二天一早，山柏见到纪静主动跟他打招呼时，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反复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之后，才对纪静展开笑颜，十分欣慰地说道：“早上好。”

纪静矜持地弯了弯唇角，虽然还是习惯性微低着头，但眉眼间自卑消沉的影子已经消散了大半。

山柏盯着纪静看了一会，又把目光移到旁边正在批改作业的许橙身上。

眼底流露出些微的欣赏，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竟然能让纪静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上课的时候，纪静也开始主动举手问问题了，昨天嘲笑过她的小男孩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疑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还是纪静。

许橙看到纪静的转变心里很高兴，连中午的馒头都多吃了两块。

等她吃饱饭瘫在椅子上的时候，山柏也搬了把椅子在她跟前坐下。

“你比我想象中的样子要好一些，至少能开导他人，还算是有点善心跟责任感。”

许橙忍不住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那我就谢谢你的夸奖啦。”

山柏见她这幅样子，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想把自己刚刚说的话给收回来。

“山柏在哪呢！给老子出来！”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暴躁的男声。

山柏跟许橙对视一眼，然后紧接着前后起身跑到门外查看情况。

屋外，一个气势汹汹的中年男人正拽着纪静不停叫嚣着，巨大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停留，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见到山柏出来了，男人猛踢了一脚门口摆放整齐的桌椅，喊道：“就是你把我们家纪静害惨了！”

他把抠着自己胳膊头都抬不起来的纪静使劲往前一推，扯着嗓子跟周围看热闹的人大肆宣扬道：“就是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骗了我们家十六岁的纪静，把她哄骗着跟他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