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你情我愿
透过窗口的薄纱,可以看到下面的庭院。一座假山旁栽种的热带植物之间蜿蜒的流水在灯下闪着亮光,可以清晰地看到色彩斑斓的鱼儿在遨游追逐。
看着这一景象,张沫似是身心得到了极大愉悦,仿佛自己此刻正置身在植物园里,忘记了这里是卢元卿的老家。
这是位于老城区的一座百年建筑,是卢元卿祖辈留下的遗产。好在维护得当,古色古香的清代建筑风格至今没有多大改变。
如今这栋房屋已由卢元卿租给金融界的朋友开了一家高级会所,来往于此的都是名人富贾。
母亲下午出院,张沬就把她接到了这里。她们从医院出来时,卢元卿的那台手术仍没有结束。张沫能理解他的心情,通常也会有只要晚一步离开,就可能得留下诊治被紧急送来的患者。
与母亲隔着座位的张沫不时地看着手机,约定七点的时间已经过了。母亲的脸上已有点倦意,倚着椅背微闭上了眼睛。
门开了。身穿灰色西装的卢元𡖖一步走了进来,手上提着几个纸袋。张沫一见,上前接了过来,放在另一把空着的椅子上。
卢元卿走近餐桌,朝张母微笑着,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没有,也不算等久,是我们来得早点了。″张母也起身微笑着回应,“我向张沫提出想和你谈谈,还不是因为我放心不下。″
“哦?伯母说的不放心是指什么呢?″卢元𡖖赔着小心,谨慎地问道。他把外套脱了,顺手挂在一侧的衣帽钩上。“是不是担心我对张沫不好?″
“确实有点。″她盯着对面这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中年男人,身材样貌可能是平常经常锻炼,显得比同龄人年轻许多。
但不可否认的是,从他高高亮起的额头,眼角悄悄爬出的皱纹和皮肤的润泽度来看,与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终究不可同日而语。
“首先,我要对你在手术前后对我的关心和照顾,表示衷心感谢。你是心血管疾病方面的专家,正是你高超的医术救了我。″
“伯母,这都是我一个医生应该做的。更何况你是张沫的母亲,那是我理所应当全力相助的。“
“可是,″张母话锋一转,“你得知张沫拿不出那笔手术需要的高昂费用,即刻借给她二十万。这就让我有点产生疑问,是不是你对下属和病人有困难时,都会舍得这样出手相助?″
卢元𡖖感到有点尴尬,他迟疑着该怎么回答比较好,略一停顿之后,说道:“我承认不是对每一个人都会这样。也承认对张沫有一种特殊的好感,觉得能帮就帮一把。″
“仅仅是有特殊好感吗?你说的根本不是真心话。″张母完全不顾卢元𡖖呈现出的狼狈表情,直截了当地指出,“难道你就没有对她有什么附加条件?″
“妈,卢主任帮我是出于一片诚意,能有什么附加条件,你想多了吧?″张沫见卢元卿陷入了困境,从旁劝说道。
“你先不要说话。我是张沫的母亲,从小就看着她长大,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很清楚。在你们医院留医这段时间,我就发现你的表情有些不对,你对我显得过分的殷勤。
张沬的身上也有种似曾熟悉的气味,是不是你和她之间瞒着我,做了我不知道的事情?″
事到如今,想再隐瞒下去恐怕是不行了。卢元卿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衬衣的领带,大着胆子说道:“伯母,我对你说真话,其实我一直都有个心结。″
“哦?是什么心结?″张母侧脸看了一下卢元卿。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卢家从祖父起就三代单传,为此父亲对我只生了一个女孩无比失望。临终前曾对我寄予希望,只要有可能,一定要为卢家添一孙子。″
卢元卿稍低着头,继续说道,“现在生育政策不是放开了嘛,我就想起父亲的遗愿,和妻子商量过,找一个愿意为我卢家生一个男孩的女人。″
“哼!只要你们舍得出钱,找代孕机构不就可以了?″张母对卢元𡖖的说法不屑一顾,有意识地说道,“为什么会找上张沫呢?“
“本来我做梦也不敢想到张沫的身上去。当我和徐文光说起这件事时,他也感到棘手。
代孕机构我不是没想过。我只知道智商低下的孕妇应该很大程度不会生下聪明的孩子,男孩的遗传基因很大部分都来自母亲。″
“你就把目光盯在了张沫身上?″
“对。也是凑巧,徐文光告诉我,张沫曾和同事开过玩笑,说她不想结婚,却希望到老时有一个孩子陪伴自己,也不虚为女人一生。我就对她动心了,让徐文光去探了探虚实。″
“你真是这样想的?″
“是的。我也风闻过张沫有些恋父心结,但她心里怎么想,我确实没有底。这时你的检查给了我机会。
你的心脏动脉瘤已经大于四公分了,必须马上动手术,不然破裂会随时发生。″
“你就拿这一点来要挟她?″张母紧盯着他那张略显瘦削方正的脸。
“伯母,我真的没有要挟张沫。徐文光和她谈过,可能她也没有讨厌我吧,我为了能帮她,就借了二十万给她。
这亊定下后,我和张沫还签了代生协议。说真的,我很喜欢张沬,我们也是两相情愿。张沫,是这样吧?″
张沬偷偷看了母亲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是的。“
“就这些?″
“没有,因为我是发自內心喜欢张沫,考虑到一些现实问题,在交清手术费后,我又给她转了五十万。
另外,我把自己的一套一百五十平的套房,经公证也过户给她。这也是用我父亲留给我的遗产买的。他曾说过,谁能帮我卢家生下孙子,所有的遗产就给他。″
“你说的这些,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吗?″
“妈,卢元卿和我亲自在今天中午去公证处办理的过户手续。遗嘱我也看过,你不会担心我会骗你吧?″听到母亲这样说,张沫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
张母在两人的面上扫过一眼,似有点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木已成舟,我想阻止也来不及了。我也不是非要拆散你们,只是希望别后悔就好。″
“我会在这段时间真心对张沫好的。伯母,你放心吧。″卢元卿似动了真情,迫不及待地表白。
张母心想,既然他们在互相偏坦,俨然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说不定两人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
“伯母,为了祝贺你康复出院,我特地和张沫商量,在我老家这里摆上一桌,为你接风,喝一杯可以吗?″
“妈,卢元卿都这样说了,他现在也不算外人,我们就喝一点吧。″张沫知道母亲平时也会喝点酒,趁机附和着说道。
“也好,就喝点红酒。″她看着卢元𡖖,“不然你会说我不领你的情,就显得见外了。″
张沫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手心里只觉得有点湿润。
卢元卿也觉得眼前的机会不可错过。他殷勤地给张母敬酒夹菜,借机介绍起这栋老屋的家世和历史。
张沫从旁听者的角度,知道卢元𡖖这么做,是想避免母亲再提出什么问题,以至使他难堪。
可越是这样,在他以为这事即将过去时,张母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我知道你现在对张沫很好。但我毕竟是过来人,也知道会有一个黄金期。这时期一过,有的人真本性就会暴露出来。你对张沫不会也是这样吧?″
张母放下筷子,有意识地追问道,“怀孕后的十个月,时间不太长,也不算短。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骤然间听到张母又提到这事,卢元𡖖刚喝到嘴里的红酒猛地呛了出来,他用纸巾擦了擦,轻咳了两声,一时有点狼狈。
待到稍平静后,他装着大度的样子说道:“请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丝毫委屈的,这我可以保证。″
张母苦笑着说道,“我这个女儿从小是有点任性。就拿这代生的事来说,我的反应是有点迟钝了。
要是早知这样,我宁愿不做这手术。反正年纪大了,追随她爸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妈,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也是各取所需。再说,给你生一个外孙不好吗?″
“可你是一个未婚的女孩,要是知道了你未婚先孕,而且是和我同年龄的这么一个人在一起,为他代生孩子,恐怕我都要被街坊邻居的口水淹没了。″
“平时你的头脑不是很开明的吗?怎么到我了,你就有那么多顾虑。再说,这对错也是我选择的,和那些街坊邻居有什么关系?“
“人言可畏啊,张沬。我知道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既然这样,我还得向他提出几个问题。″张母看向卢元𡖖。
“伯母,你还有什么问题,请说吧。″
“我知道你们已经同过房了,这我没猜错吧?″
这个单刀直入的问题,确实让卢元𡖖始料不及。但从张母的口气里,听得出她不再反对自己和张沫在一起了,“是的,没猜错。“
“那么,这孩子生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满月后就抱走,让你妻子来照顾?″
“没有。这个事张沫也问过我,我主张孩子还是由你们带大。我只要知道这是我的亲儿子就行了,抚养费我会承担,不会给你们增添太多麻烦的。″
“要是你妻子和女儿反对,你怎么打算?“
“当我决定要找人生二胎的时候,就曾经和李琳商量过,父亲的遗嘱也并没有说一定要让孩子认祖归宗。我只有一个要求,让他姓卢就可以了。″
“所以,你就给张沫另外一个家,用这样的方法圈住她?你要知道张沫答应的仅仅是为卢家生个儿子,等孩子生下来后,你们之间订立的协议就自然取消了,是不是这样?″
“对,是这样的。″卢元卿随即补充道,“我给她单独一个家,并不是想从此圈住张沫,只是想让她在怀孕期间和孩子出生后,能过得舒适点。
在张沫生下孩子后,她有权选择终止协议,开始她的新生活。“
“也就是说,你不会干涉她?″张母的口气中似透着一定的怀疑。“这可是你对我的承诺,我会监督你是不是这样做。″
“对。″卢元𡖖点了一下头,“伯母,我承诺。″
“好。″张母微笑了,“我尊重张沫的选择,只要她觉得好就行,目前我没有任何不放心。″
“妈,你真的这样认为?″张沬看到母亲很通情达理的样子,“一点不介意?″
“你说我还能怎么样?″张母摇了摇头,“我之所以问这些问题,是因为我对卢元卿的情况了解不多。但根据他所说的,应该是可以放心了。″
“既然伯母你这样说了,那就让我再敬你一杯。″卢元𡖖伸手拿起酒瓶,把面前的酒杯酙满酒,端了起来,一仰脖喝了下去。
接下来的谈话就轻松多了,似乎就像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再也没有拘束,融合的气氛包围了三个人。
张母从进入医院后,就没有认真正视过卢元卿几眼。虽然听张沫说过他和去世的父亲有几分相似,也没真正上心。
现在卢元卿就在眼前,她借着几分醉意仔细地端详起来。张沫说得没错,卢元卿有着高挑匀称的身材和稍微有点瘦削端正的面容,就连说话的语调也是富有磁性的男中音。
随着酒劲上来,卡娜的眼睛呈现出模糊感,不知怎么就自然地将眼前的卢元𡖖和张沫父亲的影子重叠了起来,恍惚间觉得他们就像是一个人。
她突然感到全身燥热,多年没有过的一股暖流在体內窜动,让她的内心感到了一种异样的冲动。
就这样让幻觉持续了十几秒。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瞬之间全身像突遇寒潮一样猛然颤抖了几下,头脑嗡的一声,她清醒过来,就不敢再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