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抬头挺胸
当月海打开千鹤的房间时，看见千鹤一个人躲在卧室的最角落，身上穿着的白裙不知道几天没洗，竟然都发臭了，长发散乱，脸如小泉香说的那般圆了一圈，千鹤的自尊心那样强，迎头蒙受奇耻大辱，眼角硬是噙着眼泪，绝不让自己掉下一滴。
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月海想杀人。
她在千鹤的面前蹲下，撩开她的长发，控制着颤抖的声音，“小鹤，我来晚了，对不起……”
见到了月海，千鹤忍不住哭了，可她一哭，月海也要哭了，“小鹤，海酱带你离开这里，不怕了。”
“是柊小姐啊，来了怎么也不来找我喝茶？”
是秋山静江的声音。
月海转身看向秋山静江，双目猩红，眼底燃起了灼灼的恨意，一挥手上去对着秋山静江那张虚伪的脸就是一巴掌，“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家小鹤……”
下一刻，月海眼睛一瞥，看见了因站在秋山静江身后而没能及时发现的秋山律彦，月海的手瞬间又扬了起来，一掌下去打得秋山律彦鼻梁上的眼镜都飞掉了。
“畜牲！”
月海把千鹤带来了医院，事情发生在一周之前，证据很有可能都被清洗掉了，可是月海不死心，不把那家人送进监狱，她这口气就消不了。
月海打了电话，联系了毕业后当了警察的大学同学，对方告诉她最好先带千鹤去医院检查，成田一郎在接到月海的电话之后也在开会结束后赶到了医院。
可是在医院里，千鹤一听说要检查，整个人就抗拒得不得了。
千鹤使劲摇着脑袋，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以前小码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侧面看肚子凸出的一大块像是要把拉链撑爆，“我不要……我不检查……”
考虑到她被软禁这么久，身体肯定出了什么问题，月海着急，抓着她圆润的手臂，“小鹤，听话，去做检查，至少我也要知道你有没有受伤啊……”
千鹤的脸上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一个劲儿地摇头，“我……我害怕……”
她颤抖着身体，小心翼翼地蹲下，牢牢地抱着自己的身体，就像她被软禁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千鹤被这对母子软禁了一个星期那么久，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被拿走，佣人守着房间门口，除了一双拖鞋之外，他们把她衣柜里所有的鞋子都收走了，她逃不出去。
被暗无天日地软禁着，门外佣人的闲言碎语，顺着门缝，全都溜进了千鹤的耳朵里。
“我就说女人不能长的太漂亮，你看小姐漂亮吧，还不是被少爷强暴……”
“我看她是活该，谁让她天天在家里穿得那么暴露地走来走去。”
“可是小姐不是有男朋友吗？”
“都被别人上了，她男朋友肯定不要她了。”
“而且她男朋友好歹是个名人，有个这样的女朋友，传出去他的面子肯定挂不住。”
“这哪个男人的自尊心受得了啊。”
“那小姐只能嫁给律彦少爷了。”
“反正他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她小时候也天天缠着少爷呢……”
“有可能一开始她就是故意勾引少爷。”
“……”
自那之后，千鹤开始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梦到门没关紧，梦到秋山律彦破门闯进来，梦到他用他的脏手碰她，脑子里重复飘荡着她们的话。
有一天醒来，千鹤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下巴上的肉多了起来，手臂不再纤细，就连肚子上也全都是肉，那一瞬间，她疯了一样地砸了镜子。
臃肿，丑陋……
那不是她！
自那之后，千鹤开始每天发了疯地节食，可是每天睡醒之后一上称，体重不减反增。
“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会瘦不下来……我明明什么都没吃……我这样，还怎么跳舞啊……”
千鹤快要发疯了，她出不去房间，却能听见门外的佣人说着一楼的舞蹈室被拆掉。
她只能听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月海看着千鹤，她印象里的小公主，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明亮、无畏，勇往直前，可是今天她缩在医院的长椅边，整个人畏畏缩缩，身上再也没有一点少年人的意气。
直到千鹤的手臂都快要被月海抓红了，成田一郎连忙拦住，松开了月海的手，“小海，你别这样逼她。”
月海的警察朋友也在帮忙劝说，“月海，你先少说两句，让她自己想想。”
砰的一声，消防楼道的门被迅速打开，月海在这里粗粗地喘着气，随之而来的才是喷薄而出的悲伤。
“姐姐……”月海捂着脸，无声地哀嚎着，“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们小鹤怎么办……”
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送千鹤去美国了……
月海痛恨着自己的无能，没能守护姐姐的梦想，也没能保护她唯一的女儿。
“小海？”成田一郎推开消防楼梯的门，找到了独自一人在这里消化情绪的月海，抱住了她，安抚道，“无论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别怕。”
“我们把小鹤接到家里来，以后就不送她回去了。”
“不哭……”
重新站在千鹤的面前，月海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严肃着一张脸，“小鹤，把头抬起来，不准哭！”
长这么大以来，千鹤第一次听见，海酱用这般强硬的语气同她说话。
千鹤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月海干脆直接一把将她拉起，一字一句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要抬头挺胸！不准认输！”
“……嗯。”千鹤擦掉眼泪，“海酱，我……”
她哽咽了半天，吐出几个字，“……我做检查。”
“犹犹豫豫像胆小鬼一样，抱歉。”
“太好了，这才是我的小鹤。”月海假装镇定地笑着，抱住千鹤，心里却心疼不已。
月海和成田一郎一起，把千鹤接回了他们的家，在他们结婚买房的时候，就专门为千鹤留出了一间房间。
被软禁的阴影还深深地印在千鹤的脑袋里，她关上房门之后还是会忍不住躲到角落里缩成一团。
当夜，入睡之际，月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思来想去，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老公，我决定，和我姐夫打官司，把小鹤的抚养权抢回来。”
成田一郎没反应过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反应了半天，“可是小鹤明年就成年了。”
“可能这官司没打完，她就成年了，而且她父亲还在世，又完全有能力抚养她，也没有什么大过错，要赢官司的概率……”
“并不高。”
“可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月海抓着头发，快要崩溃，“我不能再把小鹤送回他家去，那里太可怕了……”
“要不，她高中毕业之后，我直接送她去美国留学吧！”
成田一郎已经完全清醒了，“我记得，之前秋山老先生答应过我们，小鹤毕业之后就会送她过去，只不过他老人家现在……”
“就是因为秋山老先生意识不清醒，他已经没有办法送小鹤走了，所以这件事情不能再等到他醒过来再来做。”月海已经决定了，“我打算，把我们这些年为孩子存的钱取出来，送小鹤出国上学，帮她实现跳舞的梦想。”
妻子的决定太过突然，成田一郎深吸一口气，“你是说，你要把我们为晴美存下来的钱，送小鹤去美国跳芭蕾？”
“老婆，你知道那有多少钱吗？我们攒了很久的……”
月海清楚，这里面不光有她的钱，还有成田一郎的钱，如果他不同意，她就把钱算清楚，把她挣得那些摘出来支持千鹤的梦想。
“老公，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是小鹤是我的外甥女，当年姐姐把她托付给我，我没能照顾好她，至少也该让她实现梦想，况且以前，姐姐为了照顾我，也短暂地牺牲过她的梦想……你放心，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到时候我会把钱算清楚。”
成田一郎思索良久，目光温和，持续地看着她，“好吧，我明白了，那就这么做吧。”
这下，换成月海愣了，“什么？”
成田一郎解释道，“我是说，如果你想要把钱全部拿出来支持小鹤的梦想，那我们就这么做吧。”
“老公，你不需要这样……”月海心里过意不去，“你赚的钱是为了我们的家……”
成田一郎拉住月海的手，示意她坐下之后，才慢慢开始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在神父面前发誓，未来的日子无论发生什么，我会陪伴你、支持你、爱你，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的外甥女，就是我的外甥女，如果让小鹤实现梦想就是你的梦想的话，那么这也是我的梦想。”
成田一郎笑着，轻轻抹去月海夺眶而出的眼泪，“再说了，让家人实现梦想，可是男人的责任。”
月海终于笑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