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林芝
“奈奈担心我那样损阴德，很耐心地给我讲她表舅去东北做皮草生意，收购了养殖户养的雪貂，都是用一氧化碳先迷晕，再剥皮，好多会痛醒，好残忍！说那样皮毛品质最好。后来，虽然发了财，却遭了报应，得了奇怪的皮肤病，非要把自己抓得体无完肤才能好受一点，去了很多医院都看不好。她说：你可千万别有好歹，不值得因为任何人遭报应。别人怎样都无所谓，不能影响你呀！”
“我那时并不信邪，但她很怕我遭报应，这个出发点很合我心意！我很愉快地同意了，立马叫人去搜山。其实，我知道那人晕倒的位置，是故意走一些冤枉路。那人醒来后，对我们能够摒弃前嫌，主动去搜救他，感激到了极点，硬是要感谢我们。他是个没教养的小开，能感谢我们的只有钱。”
“可我不稀罕要他的钱，和他说：先扶你下山，给你烧点热汤喝，暖和过来，天亮再说。没想到，他更加感激了，天亮以后，非要给我们买两辆新的面包车，给我们开着玩。那会，我与林奈奈正在离他最远的车旁边玩。自进高原以后，奈奈怕被晒伤皮肤，白天一下车就要裹上头纱。我正在缠奈奈给我也缠一个，好好保护我的脑袋。可大概是男人不适合缠那种头纱，无论怎么缠，我都觉得很别扭、很滑稽！奈奈笑着哄我就那么裹着，像极了一朵白蘑菇，可好看了！我不同意，刚一拆掉，她又非要闹着给我重新缠回去，和我嬉闹个没完没了。我们队里的其它人面皮都薄，派人跑来问我。我叫他们自己拿主意。最后，他们大概是觉得其中两辆车的发动机总出故障，修又修不好，其中一辆，更是经常需要人下车推，用前面的车拉就是不行，太麻烦，开不到拉萨，收下了给两辆面包车换发动机的钱。那人付出的可不止那点钱，他的左脸被小动物啃破了。他那种富二代，从来不知道人世的险恶。他引起我极度反感，倒下很久都起不来后，他的命就在我手中！”
老狐狸李院长一听，心底再次悄然生寒，手指不由自主地都抽了一下，喉咙蠕动一阵，只觉干涩。
李星星大小姐却一脸的膜拜，环抱着右膝更加痴痴地看他：“阿秀，你腹黑得好酷！人就要这样！”
阿秀却只淡然一笑，轻飘飘地揭过此事。双眸中收敛了丝丝寒光，他轻叹一声，接着柔声道：“通过进藏路上主动杀羊、见死不救、看天葬冷笑，奈奈就知道我看起来暖极了，温柔地像水，和煦地像风，性格看似完美极了，其实，内心有着暗黑、冰冷、残酷的一面。她想温暖我、照亮我。”
“你应该知道，藏地的星空极美，有内地看不到的一千倍的璀璨。在帐篷外、星空下，她把玩着藏桃花枝，和我说文谈史，扯了九转十八弯，打了无数的铺垫，说了无数治愈的故事。她作为女生感知很敏锐，再加上她曾熟读弗洛依德的心理学，很懂人心，她猜测我是童年不幸，猜得差不多了！如果，她只是那样做几回，我是绝不会发作的。可不知不觉，她整天那样，一开口就那样，到波密（波密县隶属林芝市。林芝市的面积，比整个浙江省都大。波密县也远比沿海许多城市大得多）后，她劝我不管有过什么不幸的往事，既然事情都过去了，那就要看开，走出内心的阴影。”
“我当时就发作了，冷笑着和她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说我觉得郭德纲很对，他当初去北京时，只是想给相声界的大腕们当一条狗讨口饭吃，却被无情拒绝，后来，他被逼成了龙，让走向没落的相声的观众像球迷一样多，叫相声有史以来第一次辉煌到了顶点，做到了所有相声大师想做却都做不到的事。他当初吃了那么多苦，甚至，为了机会自愿被关在玻璃柜里供人观赏，像条狗一样！没有经历那些苦，就不要劝他大度向善。我说奈奈她娇生惯养，根本想象不到别人经历过什么。那是我们俩第一次爆发冲突，奈奈被我说得眼泪在眼眶里一个劲地打转，委屈极了……”
狮子王越想越觉得自己那时太会气人，蓦然抬头，苦笑道，“我那时心想：我偏就不一味地惯你！”
“嘻嘻，好样的！”李星星刚刚双手环抱右膝，立刻抽出右手竖起大拇指，一张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她最见不得比自己好看的女生可以一直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被所有人无原则地娇惯，生怕其受伤。
不用问了，阿秀是有手段、会来事的人，从那开始会越来越刺伤林奈奈，却不用道歉。因为，有他的地方就一定有风花雪月，再荒凉的地方，也常会有一阵风吹得林奈奈感觉冷，会有一朵小野花，那里也容易看到雪山，夜晚他们缺电，不能总玩手机，又不能睡太早，围着篝火也挺没意思，那就只能在月夜下相处了。轻而易举地，他总能很快甜到她、暖到她、治愈她。尤其是到了风景如画的神仙村镇，以及青山原不老，是为雪白头，堪称求婚圣地的圣洁雪山下，还有纳木错那样的圣湖，更加能够治愈带给她的越来越重的刺伤。和他在一起，捡的牛粪都该是爱情的味道……
果然，阿秀说：“我每次呛过她，她都会赌气不理我，有时，自己觉得委屈偷偷抹眼泪，但很快，我就能哄好她！她总能在自己的饭盒上、枕头上、帐篷里面或者外面，很及时地看到出自我手的一束小花。这样，她唇角一牵，总能立即从阴转晴。她默然回转身，或者去找捡牛粪的我，与我默然相对，然后都忍不住笑，总能安静地欢喜，瞬间忘记不快，有的只是甜蜜，什么都不用道歉、解释，就安安静静地牵着手，或者并肩向前走，一起捡牛粪，最后不管嬉闹不嬉闹，都很甜！”
“但好不了多久，我们俩又会闹别捏！而且，越来越严重！我们在波密县呆了五天，快离开波密时，已经挺严重，她气得一整天都不理我。甚至，都不肯再吃饭了。好在，很快到了神仙小镇鲁朗，那里实在是太美了，她又暂时忘记了烦恼，和我并肩牵手看林海，说这样真好，什么都不用想！”
“可离开鲁朗镇（也属于林芝市）不久，我又气到了她！那次我很不像话，把她气得说要回杭州。那时天快黑了，我以为她还会因为怕黑，不敢乱跑，加上被她气得也不轻，我很过分地随口说：‘随便！有本事，你就自己走回去！’然后，随她赌气去哪揪草撒气。没想到，吃晚饭时，她真不见了！我心里有点慌，问其它人，都有好一会没见到她，去开车门，发现她的书包不在了！我们那时为了看风景，没有急着沿公路去林芝市区，而是先去了偏僻的山里。突然，有狼嚎叫，我顿时很惶恐，以为真的有狼，立马带队火急火燎地去找她。我们来时只一条路，就是村与村之间的土路，那里村与村相距极远，天黑后，路上更加没人可以问。也没必要问了！因为，开车才几分钟，我就发现奈奈掉在路上的瓶装防晒霜！她平常不用的，她是那种军训时无论怎么晒，皮肤都不会受影响的女生。也就藏区紫外线太厉害，她有所顾忌，才带了一瓶。可又担心防晒霜对皮肤不好，一直只靠裹头纱防晒。她一直留着那瓶防晒霜，是因为小瓶子上有荧光涂料，夜里能发光，挺漂亮，放在枕头边，能当小夜灯用，叫她感觉很温馨。天黑透了，四下漆黑一片，很容易看到她掉的那瓶防晒霜。我天天见，对它夜里发出的荧光的颜色和形状，可以说熟得不能再熟了！”
“下车以后，我们呈扇形分开搜寻了两百米，一直大声喊她，但四下里全无回应。我正要回去开车继续往前追，离我十多米的一位学姐用手电照见了白色的东西，说那是什么？我立马过去看，确认了是她的充电线，充电线不能发荧光，但那天夜里是阴天，四下漆黑一片，白色的充电线被手电一照，它能反光！这就确认了她的方向！应该是她书包的拉链没拉好，被狼追，拼命逃跑，一路跑，一路掉东西！我慌忙打着手电继续追，没多久，果然，又看到她的纱巾！我害怕地手一直抖，努力叫自己别往坏处想，可再往前面追几十米，又有人发现一只鞋，我忙过去看，确认还是她的！那时，狼又叫了！听起来更近了，就在前面！我心里更慌了，觉得我从此失去了奈奈！红着眼睛立即往齐腰高的灌木丛里钻。穿过那片灌木丛，我急得都要哭了，四处疯狂地找奈奈，大声呼喊她的名字。直到后半夜找到山下，月亮从云缝间露出来，隐约看到前面有一个人站在高处！”
“正是奈奈！我以为她被狼吃了，心里一直在滴血，只想找到她，和她埋在一块，可喜她还好好的！我跑到奈奈面前喜极而泣，就像到了菩萨面前！她才挺不好意思，说她赌气回杭州，哪知道，刚走了几分钟，就被狼追赶，一路往这里跑，跑得鞋子都掉了。后来被狼追上，心里害怕极了，心想死定了，哪知道那只狼好温顺，追上她就对她摇尾巴！根本就不咬人！她双手握着手电筒仔细看，脖子上还戴着明晃晃的项圈，中间铮亮的不锈钢牌子，好像还写着名字，才认出不是狼，是哈士奇！一定是自驾游的人带到藏区来的。那只哈士奇走丢后，自己没有谋生的本事，闻到她的书包里装着热好了的鱼香肉丝套餐，一路紧紧地追她，跟她要吃的。那是她带着准备路上吃的！”
“哈士奇！”李星星和爷爷都差点被闪了腰，那哈士奇也太会吓人了！那二货长相和叫声确实像狼。
“爷爷，我小的时候，咱们家邻居就养了只好二的小哈士奇，月亮一出来就爬到别墅屋顶上学狼叫！”
李院长十多年来第二次低头慈爱地看孙女，孙女小时候常这么仰望他问问题，她要是长不大多好！
李星星见爷爷轻叹了一口气，不回答她的话，自讨了个小小的没趣，只好老老实实地安静听故事。
“我那时哭着吻奈奈，泪水湿透了脸颊。奈奈站的大石头上面挺滑，我不知道湿吻了她多久，吻得物我两忘，想恳求她永远不要离开我，猝不及防，从大石头上滑了下去，右腿膝盖一弯，重重地磕在什么尖东西上，立马就血流不止，换平时，应该很疼的。可能够见到奈奈好好的，我忘记了一切苦痛。从石头上滑下去，我的头正好埋在她怀里，就和她讲我常做的梦，和感我至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