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罗桂芝的小丫鬟翠儿是从夫家带出来的，如今却跟着她出来了。

罗桂芝来之前只说是姑母，却不知还差了一个表字，这关系就远着去了，小翠心中颇有些看不上罗氏，这样急巴巴的过来，怕是安了其他的心思。

老爷去世才将将满了一年，这女人就守不住了，巴巴的上了别人家的门，刚刚她站在下面也偷偷的打量了林四奶奶，那才是当家主母的样子，说话脸上带着笑，坐得端庄，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规规矩矩的回话，不像自家主子不管是站是坐都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弱得风都刮得倒，她就是那缠枝而上的藤萝，只能靠着男人而活，所以老爷死了之后就要找下家了。

小翠心里看不上，却不得不听命行事，她的身契还捏在罗桂芝手上，“就这样空着手去？那些人怕是理都不会理我。”

罗桂芝咬了咬唇，伸手往包袱里摸了摸，掏出一把钱，翠儿捏了钱，出了门。

罗桂芝手里的钱并不多，雇车的银子还是当了之前的珠钗换的，若是不能如愿，主仆二人的处境怕是会更加艰难。

翠儿心中虽然看不起罗桂芝，但却盼着她能如愿，若是能留在林家，那自己的日子肯定也会好过得多，她也看到了四奶奶身边的丫鬟，头上都是带着金簪子的，手上还带了掐丝银镯，身上穿着的衣衫也是好料子做的。

翠儿顶着太阳，摸到了厨房，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中午厨房的事情也已经忙完，晚饭也还早着，厨房的婆子们坐在外面闲磕牙，一边理着菜蔬。

厨房里的人消息最为灵通，里里外外的事情主子可能都还不知道，她们倒先知道了，如今也正说着七爷一家的事情，“那位最近可是发了财了，有人看到他从四宝楼出来红光满面的，可是赢了不少。”

一个婆子嗤笑，“不给点甜头，怎么好往大的下注，染上这个，多大的家业都要败了去。”

其他人何尝不知这个道理，纷纷笑了起来，林七爷这个人不着调众人都是知道的，现在还沾上一个赌字，这个家算是要遭殃了。

“今儿七奶奶还来过，气呼呼的走了。”一个婆子道，“莫不是过来借钱吧。”

一个婆子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们还不知道吧，七奶奶今天过来是说过继的事情，想把她家小儿子过继给我们家。”

其他婆子各自交换起眼色，七爷家可真敢想，若是把儿子过继过来，好处肯定少不了，四爷四奶奶肯定不会同意，叽叽喳喳的正准备说，一个婆子却看到了小翠，粗声粗气的道，“哪来的小丫头，站在那干什么？”

小翠告一声罪，“烦请那位嫂子帮忙提一壶热水。”

大家聊得正起劲，再说看小翠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青衣，这趟差事一定没什么油水，半天才出来一个婆子，慢吞吞的进了厨房，厨房里的火一直不断，热水是不缺的。

小翠摸出钱，塞到婆子手里，“嫂子受累了。”

婆子接了钱，态度顿时好了许多，“你是哪里的丫头，看着眼生？”

“我跟着我家姑娘来的，她是老太太的表侄女。"

“原来是老太太的亲戚，你们从哪来？”

短短几句话，两人便聊了起来，那婆子本来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干的也是些打杂的事情，一个月也就二百钱，现在得了外快，话也多了起来。

等提了热水送到客房，小翠已经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回到房间，罗桂芝正坐在桌前发呆，桌上摆了饭菜，略动了几筷子，罗桂芝已经吃过了。

“先吃饭吧。”罗桂芝让小翠坐下吃饭，一大早就出门，小翠早就饿了，一坐下来就狼吞虎咽，三个菜一道汤，虽然是待客的饭菜，却也算丰盛了。

小翠吃了几口饭菜，解了饿，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罗桂芝。

罗桂芝听得皱起了秀气的眉头，“表哥抱了个孩子回来？”

“孩子现在还留在家里养着，大家都说是外面的女人生的，如今人死了，孩子才抱回来给四奶奶养着，听说还不到周岁呢。”小翠吃着饭，“老太太发了好大的脾气，四奶奶也气得差点回娘家。”

罗桂芝对林文骞的长相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他特别腼腆，话不多看自己的时候耳朵羞得通红。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文骞娶了妻，生了孩子，现在还从外面抱了个孩子回来，难怪表姑母会病了，她是最古板最重规矩的人了。

罗桂芝见过魏妈妈，魏妈妈已经老了许多，头上都带了银丝，长相却没有怎么变，只是多了皱纹，笑着行了礼，“表姑娘好。”

罗桂芝知道魏妈妈是老太太的贴身妈妈，从小和林老太太一起长大，后来陪嫁到林家，是最亲近的人，她站起来，“是魏妈妈吧，多年不见妈妈还是原来的样子。”

“都老了，难为表姑娘还记得奴婢。”魏妈妈笑得一脸和煦，“表姑娘看看这屋里可还缺什么东西？”

“不缺的，都很齐全。"

这院子建起来就是做客房的，色色东西都是齐备的，时时安排人打扫，随时都能住人。

“表姑娘过来辛苦了，怎么姑爷和孩子没有一块来？”

罗桂芝神情一暗，低下头默然了半刻，低低的道，“我夫君……去年没了？孩子留在家里了。”

这个答案魏妈妈已经预料到了，叹了一声，“这事我们一点信都没听说，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罗桂芝的眼圈一红，掉下泪来，“走得突然，没给姑母送信。”

魏妈妈徐徐的问起话来，什么时候生的病，吃的什么药，多久去世，丧事怎么办的，如今她住哪里，罗桂芝说得含含糊糊，但却有一点很清楚，那便是她现在无依无靠，夫家是已经回不去了，娘家两个哥哥家里也不富裕，肯定不会留她一个寡妇在家里久住，说得十分可怜。

魏妈妈一边听着一边叹息，罗桂芝把三分委屈说出十分，最后连自己都说哭了。

说了半晌话，魏妈妈才告辞，“都是我不对，惹得表姑娘伤心，你一路劳累，吃过晚饭，就早点歇息吧。”

罗桂芝起身相送，身上的白褶裙儿在夜风中飘飘荡荡，一直把魏妈妈送到院门口，“妈妈帮我向姑母问好，我明儿再去给姑母请安。”

魏妈妈笑着应付了几句，回头却敛了笑容，皱了眉头，一个新寡的女人突然找上们来，肯定不是求几两银子那么简单，难道还想求老太太收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