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罗桂芝一进屋，规规矩矩的给林老太太行礼，“桂芝给姑母请安。”

两人多年未见，林老太太已经老得多了，就算保养得再好，年少时受的苦难还是刻在脸上，记忆中的林老太太是个严肃的妇人，现在却是慈爱的老太太了。

“坐吧。”林老太太说，“我们也有十来年没见了吧？”

罗桂芝心中一酸，“已经十一年了。”那时候她还是个豆蔻少女，容貌出色，家乡出了水灾，她在林家寄住了大半年。

林老太太随口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你也嫁了人，孩子如今几岁了？”

“七岁了。”罗桂芝有些脸红，她打扮得还跟姑娘一样，可也改不了她的妇人身份，跟着又飞快的道，“是个男孩。”

林四奶奶什么都好，可就是没给林家生个男孩，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罗桂芝自然也知道，她心中还隐隐有些得意，当初若是自己嫁给林文骞，这男孩就是林家的了。

林老太太点了点头，“你现在住在娘家？你哥哥嫂子可好？”

“哥哥嫂子都好，我在大哥家住着，平日里帮着看看侄子侄女，只是大哥家过得也不富裕，多了我一个嫂子嘴上不说，可我也知道在那个家待不长久，嫂子已经帮我相看人家了，可那些人我都不想嫁。”

罗桂芝看着林老太太，心里想着嫂子的冷言冷语，一股怨愤和委屈怎么也忍不住，低声诉说自己的委屈。

林老太太却有些心不在焉，罗桂芝絮絮的说着在娘家的难处，还有相看的那些人有多不堪，其实依她现在的状况，既不是黄花闺女，又没有多少嫁妆，那些人倒也配得上，但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嫁过去肯定不如之前做秀才娘子那样清闲。

“我哥哥嫂子只怕是想把我胡乱打发出门。”罗桂芝委委屈屈道，“初嫁随父，再嫁随心，这事总要我愿意才行。”

林老太太淡淡的，“那你自己拿的是什么主意？”

罗桂芝抬眼看了眼林老太太，垂下头，“我还能拿什么主意，我现在这个样子……只求有口饭吃，有间房住，再没什么好求。”

“那你嫂子为你寻的都是能过日子的人家，你又有什么不满意？”

罗桂芝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道，“他们……我实在看不上。”

不是泥腿子就是做小贩的，跟着这样的人只能为着一日三餐奔波，一天好日子也过不上，她长得这般好模样，人又还年轻，那些人她一个都瞧不上眼，走投无路之际就想起了林文骞，那时候对她还是很好的，见到她就脸红，话也说不了几句。

林老太太看着扭捏的罗桂芝，这个女人吃不得苦，当不得家，没了男人做依靠就被扫地出门，在哥嫂那里也是个吃闲饭的，只能再把她嫁出去。

罗桂芝小心翼翼走了过去，跪在林老太太身前，伏在林老太太膝上抽抽搭搭的哭道，“姑母，我现在真是无依无靠，若是回家肯定会被胡乱嫁人，我这辈子已经够苦了，没了丈夫，儿子也不在身边，他们都逼我，我是真没活路了。”

她本就生得娇弱，格外的让人生怜，现在又有几分真情，哭得哀哀切切。

林老太太闭着眼睛，深吸几口气，“别哭了，你若担心被胡乱嫁人，我就帮你留意着，你既然投奔了我来，那就是相信我这个表姑母了。”

罗桂芝当然不能否认，只能点了点头，“多谢姑母。”

“你来这里可给你哥嫂说了？”

罗桂芝忙道，“他们是知道的。”

“你既到了，我就让人给他们送个信，免得他们担心。”

罗桂芝是偷偷跑出来的，可现在也不能拦着不给哥嫂送信，她心里暗暗着急，若是哥嫂接到信，肯定会过来接她的，但却不敢出言阻止。

说了这么多话，林老太太也累了，“你一路过来也辛苦了，这几天就好好歇着吧。”

“姑母，我不累，就让我服侍您吧。”

“我身边有的是丫鬟婆子，你远道过来是客，就好好歇着吧。”

罗桂芝也知道些眼色，“那我明天再来给姑母请安。”

这院子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林四奶奶就没有不知道的，林老太太派人送信给罗桂芝哥嫂的事情，她也知道了，还有罗桂芝现在寡居在娘家的事情，既然林老太太现在管着，她就装聋作哑，罗桂芝是林老太太娘家的亲戚，不管怎么样都要顾及婆婆的脸面。

林四奶奶和林老太太这对婆媳相处得还不错，虽然林四奶奶多年无出，林老太太也没有当面为难过，也没有提过纳妾的事情，林四奶奶对这个婆婆还是相当尊敬的。

罗桂芝让翠儿打听家里的事情，林四奶奶也知道，那婆子为了几个钱就能说主子家的事，她是断不会留的，只是现在不想打草惊蛇，一时还没有处置那个婆子。

林安安依旧躺在床上伸展她的小胳膊小腿，昨天林四奶奶看过她之后，奶娘心里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

林安安忽然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声音清脆，“怎么有个小娃娃？”

林安安的视线还落不了那么远，只能把脸转向声音方向，那小女孩也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十分机灵可爱，趴在床上看她，两人对视了一会。

那小女孩蹬蹬蹬的爬上了床，身边的丫鬟和婆子劝了几句，但那女孩子主意很大，仆妇们也不敢大力的拦，只能护着她别摔跤，也注意她别压着林安安。

林安安也被吓了一跳，因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一个就算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也是个庞然大物，还很可怕，就算她用全身力气表达，“你不要过来啊！”在其他人眼中不过就是晃晃身体而已，根本没有威慑力。

这个小女孩虽然有些莽撞，但行动却很有分寸，只是趴在床上与林安安对视，还伸出手碰了碰林安安的脸蛋，发出咯咯的笑声，“好滑！和鸡蛋一样！”

跟在小女孩身边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劝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我不回去。”小女孩十分坚决，一边摸着林安安的脸蛋一边从袖里掏出一颗窝丝糖来，“给你吃。”

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吓了一跳，奶娘忙上前拦了，好声好气的哄她，“大小姐，二小姐还小，只能吃奶，等她长大些才能吃糖。”

小女孩露出迷惑的神色，“二小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那她也叫我娘娘吗？”

这个问题倒是不好回答，奶娘迟疑着答道，“这要等二小姐学会说话才行。”

“那她什么时候能说话？”

“等过了周岁之后应该就会了。”

“什么时候过周岁？”

“过完年吧。”

小女孩听着顿时有点闷闷不乐，“还有很久才过年。”

林玉很喜欢过年，过年总是很热闹的，可以放鞭炮，还能看舞龙，家里也热热闹闹的，现在家里人少，她一个人很无聊。

她摸了摸林安安的头，“你快点长大吧，我把我的大阿福给你玩。”

林四奶奶事情多不能一直陪着女儿，林老太太性子安静，小孩子活泼在她那里也呆不久，林玉只能一个人在院子里晃荡玩耍，也不知道怎么就逛到了林安安住的院子。

林玉少见比她还小的孩子，对林安安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