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况不利

宋强和柳淑娴在被带走拘留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宋强还算镇定，柳淑娴明显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宋强轻轻拍她的背，表示安慰。

柳淑娴以求助的目光看向秋莹，秋莹脸色也很难看，但也勉强露出笑容，安慰道：“你们放心，警察问你们什么就实话实说，我尽快想办法。”

柳淑娴也知道事已至此，没办法了，她又看向林书，嘴唇有些苍白，勉强笑道：“小兄弟，本来我们想今天的事情结束后请你吃顿饭，感谢你一下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很抱歉啊……”

林书也无奈：“夫人您言重了，没能帮上忙，让你们二位蒙冤受屈，我才是该说抱歉的，惭愧惭愧……”

主管却在边上说道：“哼，林书，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明天上班你给我等着！看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林书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这样的人让他感到恶心。

他已经是曾经距离死亡只剩最后一天的人了，难道还会怕这种小儿科的威胁？

主管正在奇怪，林书平时表现得唯唯诺诺的，怎么现在这么硬气，自己都这样威胁了，他居然一丝慌乱都没有？

宋强却说道：“林兄弟，你不用怕，这件事完全是因我们而起，我们真的很感谢你，我们虽然能力有限，但也不能看着你吃亏的，你放心，等我们出来，再请你吃饭。”

主管的老婆在旁边讥笑道：“你们先出来再说吧！缺德没良心的东西！”

宋强和柳淑娴也不再说什么，跟着警察走了。

老太太一家又趾高气扬起来，不停说着得意的风凉话：

“早赔偿早没事了，看看现在，坐牢了吧？”

“谁叫你们撞了人又不承认，嘴硬，不讲良心，结果呢？”

“世界上果然还是有王法、有公道的！让这帮坏人好好吃点苦头！”

“最重要的，让他们赔钱！把他们关起来，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们赔钱！”

“林书，你小子给我等着，让你知道一下和我作对的后果！”

……

林书和秋莹都懒得再听这些话，直接就离开了，秋莹说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处理，给了林书100元请他自己打车回家。林书也没有客气，宋强夫妇看起来也确实也不像是穷人，大大方方收下，打车走了。

第二天上班，主管果然开始疯狂给林书找茬，一会说他维修报告写得不合格，要他重写，一会说有客户投诉他着装不整洁，要扣他的工资，一会又说他工作懈怠，工作量不饱和，要给他增加工作量。

主管还狞笑着小声对他说道：“你以后在这里，日子别想好过！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赶你走，毕竟让你多过点难过的日子，我才能出气！”

如果换成了以前的林书，这时候要么就瑟瑟发抖、心理压力爆棚，要么就暴起反抗，把主管揍一顿然后走人了。可是现在的林书云淡风轻，什么都没说，脸上的表情都不变的。

主管见状，有些无趣，就走开了，他心里正在盘算拿到赔偿金要怎么花呢，心情正好，这时候也懒得继续跟林书计较了。

林书倒是没把主管的威胁放在心上，他心里想的是，眼睁睁看着宋强夫妇受冤枉，自己却做不了什么。

宋强夫妇确实是好人，谦逊有礼，而且很热心，却平白无故惹了这么一身麻烦。就算最后能洗脱冤屈，心理上也承受了巨大的负担和折磨。

自己虽然也不是什么圣母，见到什么不平的事都要插一脚，但这么一件事摆在眼前，确实是让人生气。

这件事里，警察也没做错什么，都是按照程序办事，毕竟对于警察来说，在不知道谁是坏人之前，只能先按照流程办事，防止坏人逍遥法外。

这件事里，最可恶的就是老太太一家！

林书再次呼唤系统，可是仍旧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唉……”林书暗叹，系统在的时候，自己天天跟火烧屁股一样，时刻担心寿命到了会死。可是离开了系统，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虽然身体略微强壮、精神略微坚韧，可是遇到这种事情有什么用呢？自己又不可能跑去劫狱。

林书无奈，回到座位上磨洋工。反正被主管刻意针对了，积极工作也没什么用，先磨蹭着吧，一天少修几个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

到了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林书接到一个电话，他拿起手机一看，有些惊讶。

是宋强打来的。

他忙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还真是宋强的声音：

“林兄弟，你好，我和淑娴现在已经保释了，暂时算是出来了，晚上可以约你出来吃个饭吗？”

林书很高兴：“当然没问题”

于是，俩人电话里约好了地方，林书下了班就直接赶了过去。

这是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西餐厅。

林书来到餐厅里，宋强、柳淑娴、秋莹三人已经在等着了。

柳淑娴看到林书，连忙起身，请他坐下。

林书也不客气，寒暄了一下，四人坐定。

林书也有些好奇，问道：“两位昨天不是被拘留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秋莹笑了：“这件事情目前没有任何事实证据，警方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刑事犯罪，我们都知道这就是一起意外，那天看他们几个人的表现，警方心里其实多少也有点数的，对我们多多少少带点同情。”

“只不过，伤情鉴定一出来，已经构成轻伤了，又没法完全确定是意外，已经够得上刑事犯罪的标准了，对于警方来说，他们又不能视而不见，就只能按照规定的流程走了。刑事拘留也是规定的流程。”

“流程走完了，也就可以了，我这边马上就给他们办了保释，这件事又不是打架斗殴寻衅滋事什么的，一看就没有什么社会危害性，警方那边也很爽快，我一去办，他们马上就批准了，今天早上就出来了，连保证金都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点。”

柳淑娴也说道：“是啊，拘留的时候警察对我们也挺不错的，都没让我们进看守所，就在拘留室里坐了坐，而且还给我们送饭送水的，我们也挺不好意思的，挺感谢他们的。看得出来，他们也是同情我们的。”

宋强也帮腔道：“是啊，这个社会，毕竟还是好人多。无赖虽然可恶，但毕竟还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都还是明辨是非的好人啊。警方也是同情我们的，但他们也是按照规定办事，也是身不由己的，我们都能理解。”

柳淑娴继续道：“就冲这些，我们以后还是会帮助别人的，不会因为这次惹上麻烦，就否定整个社会，面对大多数善良的人，我们还是应该以善良的心去回报。”

夫妻俩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想到，之后他们会被口中的“大多数好人”怎样对待。

柳淑娴说着说着，脸上也洋溢出笑容，林书在旁边看着，感觉背后都有圣母的光溢出来了。

这是真圣母啊！

对于圣母婊，林书是不齿的，但是对于言行一致的真圣母，林书是有些尊敬的，他自认为做不到这样。

林书不禁有点肃然起敬。

“两位的心胸我佩服，就为这个，我也不能对你们蒙冤受屈的事坐视不理，别人我管不了，没办法，但是我肯定会为你们作证到底，一定要想办法让你们摆脱麻烦。”林书说道。

对面三人也露出敬佩的神色。

宋强问道：“兄弟，那天对面的家属里有一个是你的上司吧？是不是也给你带来很大麻烦？你看，这个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林书摆摆手，说道：“没事的，他也就嘴上恶心我，实际上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我能应付得来，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实在不行，我就不干了，重新找个工作就是了，我就是个普通员工，说走就能走，没什么损失的，你们不用放在心上。比起你们二位，我这都是小事。”

柳淑娴和宋强互相看了一眼，柳淑娴道：“林兄弟，你不用担心，你如果现在的工作做得不开心，有意想换个工作，我们可以帮你，我们夫妻都在一家合资公司工作，也算是说得上一点话，可以想办法帮你在我们工作的公司谋个职位。”

宋强也点头道：“是啊是啊，林兄弟，不然我们去想想办法，帮你换个工作吧，何必非要在那种小人手下工作，受那小人的气？你这样正直的人，不管去哪里工作，都一定会受欢迎的！”

林书笑笑，说道：“你们有心了，感谢你们，不过先不着急，我那主管现在一时半会还没法拿我怎么样，如果之后真的干不下去了，我一定来求两位帮忙，如何？

夫妻二人见林书这么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着林书友善地笑笑。

几人吃饭，林书对着秋莹问道：

“秋律师，这件事情后面会怎么样？”

秋莹闻言，放下餐具，叹了口气：

“后面就是警方调查，然后应该会再组织一次调解，看看双方能不能和解。如果能和解，这种不是很大的事情也许就会决定不起诉。如果无法和解，就要起诉，然后就等着开庭了。”

“其实原本这类刑事案件，中间可以操作的地方很多，不是我自吹，我自认为职业水平还是很高的，本来有很多可以脱罪的方法，就算无法脱罪，这种非恶性伤害案件，想办法减轻到不用坐牢也是不难的。”

“可是这个案件……真的太简单了！简单到中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操作的空间！”

“就是一个简单的扶老人被讹案件而已，除非能找到监控，不然真没办法完全证明我方无罪啊。”

“本来，假如真的是宋哥和柳姐他们有错在先，我这边帮着想想办法，给他们减轻处罚或者不处罚也就算了，这并不是很困难的事。受害人那边就算再难缠，在谅解书谈判里我们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越是贪财的受害人，越是不愿冒一分钱拿不到的风险，把价钱压低的方法多得很。”

“可是这件事情……完全就是子虚乌有啊！不管付出多么微小的代价，哪怕谅解金只出1块钱，那也是亏了。”

“何况万一真的到了那一步，宋哥和柳姐还要背上一个刑事案底，多少有些影响，我是真的不甘心，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我替他们不值！”

秋莹说着说着，握紧拳头，眼中含泪。

柳淑娴轻轻拍着秋莹的手背，轻声安慰道：“秋莹妹妹，我们没事的，你不要难过了，尽力就可以了，我们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对我们没有影响的，别难过了。”

秋莹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

她继续说道：“如果不带个人感情的话，那么案件接下来的走向大概就这样，如果最后警方调查找不到客观证据，那么最后这件事就真的成了悬案，这种不大的案件，应该不会长期挂牌，这种情况下，法院可能会判定，双方承担责任各半，平分责任。”

“责任平分的话，就不涉及刑事责任，构不成犯罪，只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一半就可以了。虽说你们并不缺钱，可是就这么白白赔给这种缺德小人，我真的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柳淑娴还在轻拍秋莹的手背。

“还有另一种情况，你要知道，在我们国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法院通常会保护弱者。”

“这本无可厚非，但在这件事里，对我们就十分不利了。“

“因为在这件事里，对方才是弱者。”

“对方是一个老太太，在这个案件里她就是弱者，法院可能会偏向她，然后判我们这边承担大部分责任。”

“如果是这样，就可能会构成刑事犯罪了，无论如何都会背一个刑事犯罪的案底。如果能取得对方的谅解书，也许可以判缓刑不用坐牢。如果无法取得，可能就要……坐牢。虽然时间不会很长，但是……但是……”

秋莹说着说着，再次流下不甘的泪水，脸上表情满是倔强，身体却开始微微颤抖，手上握紧拳头，手背青筋直冒。

柳淑娴见状，转过身去，轻轻拥抱秋莹，安慰她。

可越是安慰，秋莹越是愤慨。

见状，林书也有些愤愤不平，这样的好人，为什么非要平白无故遭此厄运？

待秋莹平静下来，他有点生气地问道：“法院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污蔑好人？”

秋莹叹口气，轻轻解释道：“法院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你自己想想，国家为什么要设立法院？为什么要有法律？”

“法律的目的，是为了维护社会的稳定，是为了维护所有人生活安稳。法院也好，警察也好，整个司法体系，其实都是这个目的。至少在我们国家是这个目的。”

“有些国家的法律是为了维护有钱有势人的利益，但是我们国家不是这样的，我们国家整个司法体系是真的在尽力维护稳定的。”

“对于刑事犯罪来说，整体的安稳是什么呢？答案也很简单，就是整个社会的总暴力最少。”

“说白了，就是整个社会所有人加起来发生的总伤害最少。”

“一个人伤人总比十个人一起伤人造成的总伤害更少，罪犯把一个人打伤比把他杀死造成的伤害更少，所以司法体系总体来说都会向着伤害更少的一面倾斜。所以才会有类似于中止犯罪减刑，或者自首减刑之类的规定。”

“在我们这件事里，司法体系需要做到的不是为谁讨回公道，而是通过这件事，震慑全社会，让全社会撞倒老人的事件减少，尽量让更少的老人受到伤害。司法体系能够做到的是震慑。”

“你想想，自从第一次听说过扶起老人被讹的新闻之后，你在路上见到老人，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林书若有所思，回忆道：“第一反应是以后见到老人要远离，避免麻烦缠身。”

秋莹叹道：“对了，就是这样的。以往大家并不会刻意避让老人，其实经常会造成老人在路上不小心被撞倒，最后伤重致死的也不在少数，毕竟老人确实不经摔。”

“而现在，所有人都会主意避让老人，也许有些过头，但客观上来说，的确也大幅降低了老人走在路上被撞倒的概率，大幅减少了老人被不小心撞倒致伤的人数。”

“从结果上来说，整个社会确实是对老人增加了更多的保护，减少了很多的伤亡，这就是降低了整个社会的暴力伤害总量。”

“当然了，事情都有两面性，这同时也导致了老人在路上遇到意外也没有人敢上去帮助，但是无论是统计数据，还是司法评估，这种无人敢帮助的事情造成的伤亡，要远远少于过去不小心被撞造成的伤亡，因此这样的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

“何况人们也并不都是冷血，人们只是害怕，不敢自己上去帮助而已，一般还是会有路人报警或者打120的，真没人管的事其实真不多。”

“而且，法庭在判决的时候，如果判有钱有势的一方赔钱，通常有钱人都会花钱了事，这事就过去了，不要再影响自己了。”

“而如果判穷人赔偿，穷人很容易会一时想不开对有钱人展开暴力报复，比如持刀或者持枪伤人之类的。这样又增加了暴力伤害的量，有钱人也受到了人身伤害。”

“所以法院偏向弱者，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强者的一种保护，只不过结果上虽然可能是保护，但这种判罚过程让人心理上难以接受。”

林书听明白了，但他也还是心有不甘：“可是也不能为了这些就冤枉好人啊！”

秋莹道：“是，冤枉好人当然不行，可在法院眼中，到底哪边是好人，他们也不知道啊，他们也不能因为我们看起来有礼貌就认定这件事我们没做，也不能因为对方看起来没礼貌就认定是他们讹人啊。法官需要的毕竟还是公正，不能因为同情谁憎恨谁，就按照这个来判啊。”

林书说不出话来了。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还是需要证据啊……

说到这里，秋莹忽然眼前一亮，看向林书：

“林先生，我想到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境，但是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