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暑热时节,大晌午的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影。
路边栽的绿化树,由于身量太细,遮凉的功能趋近于无。
“啾啾,啾啾。”
好烫,好烫。
一道被烫爪的啾啾声,冷不丁地在地面响起,惊的在树上打盹儿的小鸟,倏地扑翅飞走。
“啾!”
谁在树上!
发出啾啾声的毛绒小团子,瞬间警惕抬头。
小团子的形状似小黄鸡,圆滚滚的很是可爱,可是他嫩嫩的喙里发出来的啾声,又和叽叽叫的鸡崽有些差距。
毕竟,他不是一只真正的小黄鸡。
他是天地间,仅存的两只凤凰之一的小凤凰幼崽,凤圆。
还有一只大凤凰,是他爸爸凤祈。
想到在家里面走两步路就要咳个不停的爸爸,抬头察看树上情况的凤圆,嗖地把小脑袋垂了下来。
他垂头,倒不是伤感了,也不是低落了。
他垂头,是因为他要抓紧时间,在地面上继续搜寻能卖钱的破烂!
纸板纸箱,瓶子,铁块铜块,这些统统都是可以卖的。
凤圆的一只胖爪上,特意系了个大袋子。
他把捡到的破烂,都装进了袋子里。
他捡破烂可厉害了,这样的大袋子,他一天能捡满好几个!
“喵,喵喵。”
凤圆老大,你来啦!
前方五十米的垃圾桶处,有只狸花猫咪摇着尾巴,远远地就向凤圆打起了招呼。
它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把垃圾桶里有用的破烂给凤圆翻了出来。
“喵喵。”
它示意凤圆过来装起来。
凤圆是整条花生街所有流浪小动物认的老大。
只要给凤圆老大交上保护费,凤圆老大就会保护它们!
狸花猫翻出来的这堆破烂,就是它上交的保护费了。
拖着袋子过来的凤圆,看着这些破烂,他矜傲的扬了扬下巴,对狸花小弟夸了一声。
“啾。”
不错。
这堆破烂里有好几个值钱的东西。
狸花小弟得了老大的夸夸,它高兴地咪咪叫了好几声。
在它心里,帮它打倒过发疯野狗的凤圆老大,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厉害最厉害的老大了。
狸花小弟上交完保护费,恭恭敬敬地目送着凤圆离开了。
沿路断断续续的,还有好些个猫猫狗狗都上缴了保护费。
就在凤圆的爪爪,越来越拖不动袋子时,一只大黑狗又拦到了他面前。
“汪!”
老大!
凤圆:“……”
凤圆严肃啾啾:“保护费明天再交吧!”
他今天真的拖不动了!
“汪,汪汪!”
老大,你跟我过来呀。
大黑狗狂摇尾巴,非要让凤圆跟着它一起走。
没法子,凤圆只能艰难地拖着破烂,跟着它东绕西绕,最后,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厂房里。
“汪!”
老大,你看!
在废弃的厂房角落,地上流了一滩的血。
而在血泊中,一个穿着黑裤白衬衫,模样好看的小男孩,正闭着眼睛,安静地躺着。
凤圆吓了一跳。
他捡了这么久破烂,还是头一回捡到人!
大黑狗还在汪汪叫着。
这条黑狗是被主人抛弃了的狗。它虽然被抛弃了,但还是很喜欢人类,尤其是人类小孩子。
它汪汪的求着凤圆把这个小孩儿捡走。
凤圆往后退了两步:“啾啾!”
我只捡破烂,不捡小孩儿呀!
凤圆说着不捡小孩儿,可看着一身血的小孩儿,他的爪爪还是没再往后退了。
“啾。”
黑黑,你出去。
凤圆让大黑狗从厂房里离开,到门口守着。
大黑狗听话的退了出去。
等大黑狗出去,凤圆蹬掉爪爪上系着的袋子。
他把脖子上挂着的小瓶子,取了下来。
这个白色的小瓶子里,装着最后几颗褐色的药丸,药丸是用凤凰真元炼化出来的。
凤圆倒出来一颗药丸,啄进嘴巴里,吃了。
这药丸大补。
凤圆出生时受损,在化形上很艰难。
凤祈为了让他能化形,特意炼出了小药丸给他吃。
吃了这药丸,他能维持住一天的人形。
凤祈的身体不是很好,他炼出来的药丸也不多。
凤圆可珍惜这些小药丸了。
他平时轻易都不舍得吃的!
“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上,本老大就救你一回叭!”
凤圆蹲下来,小胖手在男孩儿身上摸了摸。
男孩儿看着只有四五岁,他眉目英俊,面相看着有些冷,不像什么阳光开朗的小孩儿。
凤圆这个小颜控,在检查完男孩儿的伤后,还顺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蛋。
“要不是碰见我,你就要死掉啦。”
男孩儿的伤,太重了。
如果凤圆不现在救他,而是只把他背出去,他会活不下去的。
还好,他命大,碰见了凤圆。
凤圆是凤凰幼崽,浑身上下都是宝贝,他的羽毛可以驱阴邪,他的叫声可以使人神志清明。
他的凤凰血,更是能让濒死的人活过来。
就是这凤凰血,不能多放。
凤圆瞅着自己的小胖手,圆乎乎的脸蛋凝重极了。
他怕疼!
眼看血泊里的男孩儿,俊俏的小脸越来越白,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
凤圆一咬牙,扎破了自己的小胖手。
“呜哇。”
胖手被扎破的凤圆,被痛到哭出声来。
他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小胖手递到了男孩儿的嘴边。
凤凰血,很香。
男孩儿嗅到味道,本能地吮上了他的伤口,并把他的血吞了下去。
凤圆小脸淌着泪,哭的都要岔气了。
“呜呜呜,等你醒过来,要认我当老大。”
个头小小的凤圆,看着比男孩儿小的多。
可他眼泪汪汪的,要给男孩儿当老大。
在他的哭声中,躺在地上的秦浔终于有了点意识。
他微弱的呼吸,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凤圆察觉到他的好转,忙把自己的小胖手收了回来。
“呼,呼呼。”
他自己给自己吹了吹伤口。
吹完伤口,凤圆吸吸鼻子,把地上的秦浔背了起来。
他不仅背起了秦浔,他还没忘记带上自己的破烂。
“大黑,我走了,你不用守门了。”
凤圆背着捡到的小孩儿和破烂,走到门口,对着看门的大黑说了声。
大黑:“汪?”
大黑狗脸懵逼,看着变成人的凤圆老大,从它的视线里一点点消失。
被暑气蒸的能烫鸡蛋的地面,这回总算不烫爪爪了。
凤圆背着人,小脸累得通红。
他都不敢哭了,怕费力气。
“你好重呀。”
凤圆虽然没哭了,但他的奶音里还拖着一点哑哑的哭腔。
他说着秦浔重,却一路上都没有把秦浔丢下去。
他就这么把秦浔给背到了花生街的派出所。
在快到派出所时,秦浔醒了过来。
他睁眼,瞳色不是和常人一样的漆黑,而是如深海般的湛蓝。
他用这双异样的眼,一言不发的看着凤圆红扑扑的小胖脸。
凤圆当时只顾着背人,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直到进了派出所,他把秦浔放下来时,才发现秦浔在看他。
两个小孩四目相对,凤圆还被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醒的呀?”
凤圆问他道:“是在路上醒的吗?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背你背的可累啦!”
凤圆的话还没说完,派出所的人就赶了过来。
“血,这小孩身上好多血!老柴,快,送去医院!”
在派出所值班的所长老张,看见浑身是血的秦浔,被惊的立马叫起了人。
秦浔被迅速带走。
凤圆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小胖脸有点呆。
他还没认完小弟呢,小弟怎么就没啦!
“圆圆,你过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这小孩儿什么情况?”
老张来到凤圆面前,把他抱进了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
这些人一看见凤圆,就都凑了过来。
他们给凤圆的口袋里,装了满满的小零食:“圆圆,这两张游乐园的劵也给你,等你爸爸身体好点了,让他带你去游乐园玩儿。”
“嗯!谢谢林叔!”
“不用谢,对了,我们办公室的废品攒了不少,待会儿我送你回去的时候,把废品也给你带上。”
“好呀!”
凤圆弯着眼睛,漂亮的小脸蛋高兴的不得了。
他跟爸爸先前来过派出所办户口和身份证。
派出所的人可好了,知道他们父子俩生活困难,还给他们找了住处。
凤圆对派出所的叔叔阿姨,都很喜欢。
“行了行了,先别聊了,圆圆,你先配合叔叔录个口供。”
老张的眼神毒,他已经认出了被送去医院的小孩儿,正是市里秦家被绑架的孩子。
秦家家底丰厚,是不折不扣的豪门世家。
而秦浔,是秦家长房留下来的独子。
他的绑架案,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
老张万万没想到,凤圆竟然把人给他背了过来。
“张叔,我是在最西头的破厂房里捡到他的呀!大黑给我带的路。”
凤圆把自己捡到秦浔的过程,给说了一遍。
老张把他的话一一记下。
“我得赶去医院,小林,给你放半天假,你带圆圆把废品卖掉,再带他吃个饭,然后送他回去,饭钱我转给你。”
老张急匆匆地安排完凤圆的事,就大步离开了。
小林看着听他走,弯腰把凤圆给抱了起来。
“走咯,我带我们圆圆去吃好吃的。”
凤圆长得胖乎好看,人又孝顺,性格也活泼。
见过他的大人,没几个能做到不喜欢他的。
最起码,民警小林是做不到不喜欢他。
要不是凤圆有亲爸,小林都想把他给抱回去自己养了。
在小林的全程抱着下,凤圆把自己捡的,还有派出所攒的破烂,全给卖掉了。
他卖了三十一块两毛钱!
小林帮着卖完了破烂,又抱着凤圆去吃了顿饭。
傍晚的夕阳总算温和了下来,没再跟白日一样,预谋着随时把人晒死。
凤圆吃的小肚子圆滚滚,他的胖手里还攥了个棉花糖。
“圆圆,下次肚子饿了,就来找我,我还带你吃肉肉!”
小林是真喜爱凤圆。
他想想凤圆的情况,这份喜爱里又掺杂了一份心疼。
凤圆攥着棉花糖,没吃。
他眨着乌润润的圆眼睛,奶音糯糯的:“不呀,爸爸给圆圆做饭的。”
凤祈的身体很差,赚不了多少钱,家里是穷了点。
但穷归穷,凤圆的饭还是有的。
他被凤祈做的饭,养的小身子胖墩墩的。
“唉,你爸爸……”
小林欲言又止,他对凤圆爸爸的身体情况,不怎么看好。
凤圆爸爸长了张比电视明星还要好看的脸,可惜身体弱的让人看着就揪心。
“圆圆,你爸爸要是有什么事,比如说是昏迷了,或者是其他状况。你都立马打120,知道吗?”
小林不放心地叮嘱着凤圆:“你隔壁的姐姐有手机,你问她借。”
凤圆家里穷,连个手机都没有。
小林叔叔叮嘱的话,凤圆全都重重点了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很快。
他们到了花生街最偏僻的一条小胡同里。
凤圆和凤祈父子俩就住在小胡同23号。
小林把凤圆送到家里时,凤祈刚好不在。
本来小林还想抱着他在家里等凤祈的,但凤圆没让他陪。
“我自己在家里等爸爸就好啦,林叔叔,你回去叭。”
凤圆坐在小板凳上,摆着小胖手,这乖巧软乎的小模样看的小林差点走不动道。
他恋恋不舍的走出凤圆家,走出去好远还在一步三回头。
“这么好的圆圆,怎么就没个家里人疼呢。”
小林想起凤圆除了爸爸外,再没有一个家长在了。
他心里忍不住地幻想,要是凤圆能突然间多出些家人来……
就好了。
小林想完又觉得自己是瞎想。他摇摇头,往着自己家里的方向走去了。
在小林走后不久,凤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
他一回来,坐在小凳子上的凤圆,就扑到了他怀里。
“爸爸!”
半天没看见爸爸的凤圆,已经想爸爸了。
他把小胖脸埋在爸爸怀里,使劲儿蹭了蹭。
蹭完脸,凤圆退出来,跑去把棉花糖拿了出来。
“爸爸,给,好甜好甜的。”
小林叔叔买的棉花糖,凤圆只舔了几口。
他没舍得吃,他想给爸爸吃!
凤祈看看棉花糖,再看看举着棉花糖,眼睛亮晶晶的崽。
他心头一软,把崽搂到了怀里。
“圆圆。”
凤祈俊美的面容上,划过一抹歉疚。
他很抱歉,他没能给凤圆一个好的生活。
曾经的一场大战,让他身体受了重创,记忆也丢失了很多。
他只记得凤圆还有一个父亲,可他却不记得凤圆的另一个父亲,到底是谁了。
此次,他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所以他用秘法,推算出了凤圆父亲的一个大致的方位。
看着怀里还在举着棉花糖的崽,凤祈闭了闭眼,在心里坚定了要在临死前,把凤圆交给他父亲养的打算。
“圆圆。”
凤祈的唇贴着凤圆肉乎乎的小包子脸,亲了亲,他低声道:“我带你去找你爹爹,好不好?”
凤圆爹爹的方位,在一片寸土寸金的富人区。
凤祈想,自家崽崽跟着亲爹,也许——
以后再不用捡破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