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老桑树的告别

《老桑树的告别》

我们家曾经有一棵老桑树，那是祖父种的。在我的记忆中，祖父种桑树的那一天，阳光正好，温和的光线如同金色的细丝般洒落在院子的每一处角落。

祖父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旧布衫，他的头发有些花白，却梳理得整整齐齐。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棵还带着泥土的小桑树，那小桑树的枝干细细的、嫩嫩的，宛如一个脆弱的小生命。祖父弯下腰，在院子里选好了一块地方，他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拨开泥土，那泥土黑黝黝的，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祖父的眼神专注而温柔，他仿佛在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他轻轻地将小桑树放入挖好的土坑中，然后用手慢慢地把泥土覆盖在它的根部，一下一下，动作轻柔又缓慢，就好像生怕弄疼了这棵小桑树。一边填土，祖父还一边轻声地说着：“小家伙，这里就是你的新家啦，你要快快长大，以后为我们遮风挡雨哟。”

随着祖父的动作，小桑树稳稳地站在了院子里。祖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着刚刚种下的小桑树，他的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着对未来的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桑树长大成荫的模样。

到我上初中时，它已经长得很大了，大约有 30 年左右的岁月沉淀在它的枝干之中。在那炎热的夏天，老桑树就成了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桑葚成熟的时候，一串串紫莹莹的桑葚挂满了枝头，就像一串串小巧玲珑的紫宝石。我们会迫不及待地爬上树，小心翼翼地摘下那些饱满多汁的桑葚，放进嘴里，那甜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让我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有时候，会有一些害鸟飞来，它们也觊觎着这些美味的桑葚。我们可不愿意让这些鸟儿把桑葚都给啄坏了，于是我们就会在树下大声地呼喊，或者捡起小石子朝树上扔去，帮老桑树驱赶那些害鸟。我们像一群守护宝藏的小卫士，在桑树周围跑来跑去，那时候的笑声和呼喊声仿佛还在院子里回荡。

然而，在我上初二那年，它突然间就病了，被一种类似天牛的小动物钻破了树干，那害虫在它的身体里肆虐，尽管我们尝试了各种办法打药，却怎么也治不好它的病。

眼看着它日复一日地枯萎，那原本繁茂的枝叶逐渐失去了生机。终于，它连一片叶子也没有了，只剩下那干枯的枝干在风中孤独地伫立着。就在它彻底失去生机的当天夜晚，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我又看到了那棵曾经枝繁叶茂的老桑树。它的模样还是那般熟悉，只是那原本郁郁葱葱的绿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沧桑而又空灵的气息。它微微晃动着枝干，仿佛在向我招手。我缓缓地走近它，心中满是难过。

老桑树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岁月深处传来：“孩子，我知道你很难过。这三十年的时光，就像一场漫长的旅程，我经历了风风雨雨。我记得你的祖父把我种下的那一刻，他轻轻抚摸着我的根，满含期待地说：‘小家伙，希望你能快快长大，给我们带来一片绿荫。’我把你祖父的话记在了心里，努力地从大地汲取养分。”

我静静地听着，仿佛看到了年轻的祖父和幼小的桑树。老桑树继续说道：“在成长的过程中，也有过狂风暴雨想要将我摧毁，我害怕过，但是一想到你祖父对我的期待，我就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后来，我长得越来越高大，有一次，你祖父坐在我的树荫下乘凉，他笑着对我说：‘老桑树啊，多亏有你，这夏天也没那么难熬了。’”

我忍不住说道：“桑树，我不想你离开，你是我们家的一部分，没有你，院子里就少了许多生机。”

老桑树轻轻地摇晃着，像是在安慰我：“孩子，不必太难过。我的离去并不代表着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化作泥土，滋养这片土地。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里会生长出更多的生命。这三十年，我很知足。我感受到了你们的关爱，也为你们付出了我的一切。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我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当你看到新的生命在这片土地上萌发时，就当是我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你们。”

我默默地流泪，伸出手想要触摸它，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老桑树的声音渐渐变得缥缈：“孩子，好好生活，珍惜每一个美好的瞬间。我会在记忆里和你们在一起。”

随着它的声音消失，我也从梦中醒来，泪水已经打湿了我的枕头。我知道，老桑树已经和我们告别了。那棵承载了我们家三十年记忆的老桑树，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它的话却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让我明白生命的轮回与交替。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走过那片曾经生长着老桑树的土地，我都会想起它的话，想起它那三十年的风风雨雨，想起它那不舍的告别。而那片土地，也仿佛因为老桑树的滋养而变得更加厚重，充满了生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