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师父教得太好
沈亦白一把将树枝捏碎了扔地上,眼不见心不烦。
她心性并不坚定,天赋做底,很多东西她看得比旁人清楚,也不懂得什么委婉曲折,过刚易折,所以师父告诫她少下山,少经历些刺激,避免破坏道心。
她也一直这么做的,三百年来,除了附近一小块地方,就是去几个熟悉的灵山晃悠过,她基本没自己一个人正经下过山。
一心修炼,三百年直逼元婴,成为白龙山的翘楚,师父这才松了口,说让她可以找个徒弟带带,练练心性,也给自己人生多一点体验。
没想到一道天雷直接将她打回原地,师父明明带她远离了这些苦楚,只需要好好修炼,天雷是看不过去还是咋地!
吐槽归吐槽,眼下陈知礼的断腿沈亦白也治不了。
她天眼没恢复,看不了病灶,更没灵力来压制神经完成精细的操作,只得大概摸着位置将骨头简单拼接完成最基本的操作,手法粗糙得很。
这一操作让陈知礼疼得冷汗直流,嘴角发白,身子更是直不起来,趴着大喘气。
沈亦白也没看他,只专注感受手底下的骨头,几下摸索,卡塔几声,沈亦白呼出一口气,全搭上去了!
那边陈知礼早就疼得不省人事,沈亦白抬眸瞅了瞅他,倒是有点脾气,嘴角都被咬破流了血,却不曾喊叫半分。
接下来的事情她干不了,手上没药。
去了街上晃荡,看了几家医馆,最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给找了一个相对顺眼的大夫,付了钱将人带来给做后续的处理。
“这...哎呀...”
老大夫衣服邋遢,手法却很干脆,他摸骨看病,一摸一个不吱声。
“好在位置没偏移,这上个夹板,好好生养些日子就好了。”
一边动手一边迷糊,“这难得啊,骨头碎成这样,却没移动太多,就是咋这么晚才看大夫,这得多疼。”
沈亦白想起药人那个事,好人做到底,看老大夫有点水平,不若问问。
“大夫,你可有让人假生病那种药,最好是传染病,人看见了直接退避三舍那种。”
老大夫瞅了沈亦白,一脸没好气,“你个小丫头片子,想干什么?”
沈亦白挑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这城里人就不一样哈,竟然给看出来了。
看出来沈亦白也不恼,继续和人拉扯,她一开始就看这大夫面善,自然不会拐弯抹角。
“我没想干什么,我哥的腿就是被他们打断的,他们还要买我哥去给他们家当药人,我那继爹就这么将哥哥卖了,我可不愿意。”
这事是真事,而且镇子不大,有些消息大都暗地里传了个七八分。
世人虽经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也未必一点良心都没有,大多不过是觉得自己力所不能及,不得不个人自扫门前雪罢了。
人老就容易成精,这老大夫眼光毒辣,心眼却真不坏。
“不是什么好人,你莫要惹他们了。”
“什么意思?”
“好好照顾你哥。”
“可我那继爹已经将他卖给人家了。”
老大夫眼珠子一转,尔后还是妥协了,“这好办,我给你一副药,你给他外擦,到时候会起红疹,和天花类似,且先试试吧。”
沈亦白眯了眯眼睛,可以,很智慧!
“钱记得给!”
老大夫惦记着诊金,沈亦白赶紧点头称是,跟着大夫取了药,又多听了几句唠叨。
说什么年轻人不要冲动,有好日子过就过好日子。
沈亦白漫不经心点头,掏出荷包付钱,早前师父唠叨的时候她也这德行,倒也没差。
回去给陈知礼擦了药,沈亦白一抹脑门的细汗。
瞧她忙的,都出汗了。
这个世道,做好事难,看大夫买药花费了将近一贯钱,好比她大半个月的收入,这还是她自个儿将骨头掰正的前提下,但凡要算上她的误工费,又是一款账单。
好在春樱小姐姐比较良善,要不然这个好人好事是做不了一点。
“你好好待如夏,也不枉我费这些功夫。”
处理完陈知礼的伤腿,这就过了一天。
第二天还要去大牛村,一桩一件,她要全处理了才好安心。
谁让她修道呢,哎,一入道门深似海,师父教得太好。
桂婶说花娘被卖到大牛村的窑子里了,路途不算太远,沈亦白又坐了一次牛车。
这次的牛车主人比之前那个好,收了钱服务很到位,车上还提供清水。
窑子不算隐蔽,不如说是这几个村子都知道的一个地方,刚入村,随便找了个人打听就知道了具体位置。
大牛村村尾,靠山,蚊虫贼多。
不比之前那一身乞丐装,今天沈亦白来的时候特地给自己租了一身行头。
镇子里有成衣铺,租比买便宜,比照周府那几个少爷身边小厮的穿搭,沈亦白将自己打扮成小厮模样,给人一个错觉,她来是替自家主子办事的。
贯穿村子,进了村子尾端的一个大木门。
这选址,山石嶙峋,将这块地完全窝在了阴影里,实打实的阴地。
如此阴损的地方,生意能好就算她学艺不精。
推开窑子的大木门,有人上前来招呼,沈亦白说了缘由被请到了一处偏房。
这整个窑子不过是一些土屋,连砖瓦都用不上,灰尘漫布,阳光是打不下来,否则一切肮脏必定无所遁形。
至于那些个妇人做买卖的地方,多得是比狗洞大一些的土洞,一个破帘子遮挡视线,里面乌漆嘛黑,就是窗户都没安排。
阴地中的极品,眼下是大白天,幸好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否则沈亦白真不知道如何反应。
“哎,小兄弟,你开玩笑呢?”
老鸨是个男的!
男人中年模样,长发披肩至腰,将自己打扮得像是个浪荡女,坦胸露乳,脸上看不见胡子,但擦了白粉,抹了胭脂,配合他那稀缺的眉毛,一眼看去十分滑稽。
这里果然够阴。
沈亦白被领进去的时候他坐在一凳子上嗑瓜子,和沈亦白隔着一张失色的八仙桌。
瓜子壳在桌面混成一堆,老鸨嘴角边都是白沫。
有点精神污染的意思!没眼看。
沈亦白眯着眼睛,试图减少对自个儿眼珠子的侵害。
与此同时脑子里寻思着这老鸨的活计男得是否能干,后转念一想是男是女也没差,反正不是他自己去卖。
调整好表情,沈亦白微微一笑,表现得十足温顺,“当然不是。”
老鸨嗤笑不已,双肩抖动,不成形的衣服更是像几块破布,一不注意就能滑到腰上去。
“找老妈子找到这乡疙瘩里的窑子里来了,我真是头一次听说。”
“不是老妈子。”
沈亦白稳住声线,咳嗽一声避免露出破绽,实在是夏草娃娃的声线过于幼稚,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早前我家少爷曾被花娘帮助过,如今听得她境况,特地安排我来报恩罢了。”
“报恩?”老鸨听着更像是听到某个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这世道,还有这等好玩的事情,简直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了,哈哈哈!好笑,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