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味药:大型翻车现场
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溅出星星水花,两三滴聚在一起,又顺着玻璃往下流。
尉迟昀朗看着窗外的雨幕,感激地说:“你好,听说你昨晚送我朋友入院,还帮他交了一笔医药费,你方便见个面,我把钱还给你。”
话音未落,尉迟昀朗听到对方的背景声音,有人叫医生。他便问:“你现在在中大一院?”
“对。”
尉迟昀朗认真地听着对方的声音,唇角勾着一抹笑,说:“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你等一下。”对方挂断了。
恰好这时,一个电话进来,急诊科急召。
尉迟昀朗交代了护士,让对方去急诊科找他。
尉迟昀朗回到急诊科,匆匆忙忙换上白大褂,大步流星走进急诊1室。
病床上的五旬妇女已呈休克状态,尉迟昀朗边检查病人的体征,心律极度紊乱,边询问家属:“阿姨吃了什么?”
苏宛瞥他一眼,含着目光说:“一个小时前,我妈喝了中药后就突然晕倒,不清楚是什么中药。”半小时前,还在在厨房喝中药的李谷兰突然晕倒了,惊慌失措的她打了120求助。救护车上的医生说疑似食物中毒。
尉迟昀朗又问:“有医生开的配方吗?”
苏宛摇头,支支吾吾地说:“她经常说头晕和恶心,前几天去一家叫圣和堂的中医馆开了药,和健脾益胃膏一起吃就出事了。”
尉迟昀朗看了患者的名字:李谷兰。圣和堂接诊过这个人吗?健脾益胃膏的配方,因人而异,会加减药材,但不致命。先不计较这些,他立即吩咐护士,“洗胃。”
采取了洗胃导泻等急救措施,并将李谷兰的血液、胃液送到相关部门,做毒物筛查。
伴有心跳骤停的风险,经过电击复律、抗心律失常药物,综合治疗后,李谷兰清醒了。可情况并不乐观,又出现口周、颜面、舌头发麻,肢体无力和剧烈呕吐等症状。
很快,毒物的筛查结果出来了,在血液和胃液中均检测到了附子、乌头等中药材和抗肿瘤中成药新药的成分,而且浓度比较高。
尉迟昀朗点开手机,进入当归的系统,认真了一遍,还真的有李谷兰这个病人记录。他拿着检查结果,到病房问李谷兰:“阿姨,你这种紊乱性的心律失常,是乌头类碱中毒的一个非常典型的表现。你喝的中药是哪个医生给你开的?”
李谷兰说:“我看抖音,一个老中医教的。”
有一天,正在市场摊档卖菜的李谷兰突然背部竟突然传来剧痛,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之后更不能动弹。
左右两边的菜摊主给她叫了救护车,经过一轮的诊治检查后,医生让她到大城市的大医院找专科再检查一下。
李谷兰想着女儿在深城电视台做记者,看病住院也有人照顾,就来了深城治病。李谷兰先去了深城人民医院排队挂号。在排队看诊时,听到旁边的男人对着自己的妻子骂骂咧咧的,说明明圣和堂中医馆的老中医师能治你的头痛,非要跑来大医院排队受罪,还治不好。李谷兰就多嘴搭讪:“你们说那个老中医在哪里啊?”
李谷兰拿到了圣和堂的地址,就去了。尉迟圣和开了三天的中药给她,未见好转。她觉得尉迟圣和也不是别人说得那么厉害,就没去了。
苏宛上班,李谷兰自己在家呆着无聊,刷抖音。她平时无事刷一些养生视频,想省点钱,上抖音自学了些所谓“中药养生知识”后,并且网购了药材自行煎服。害怕女儿骂她蠢,她谎称去了圣和堂老中医给她开的中药。
床边的苏宛气得跺脚:“妈!”
尉迟昀朗理解病人急病乱投医的心理,最后叮嘱:“阿姨,生病了一定要请教正规中医师辨证论治,不能擅自服用。”
说完,尉迟昀朗走出病房,一名消防员抱着一名男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他面前走过,跑进急诊室求救,惊慌失措阿婆跟在后面。
病房里刚刚换完液袋的小护士迅速的赶往楼道,很快外面就传来了几名护士小姐姐的声音,呼吸机、心电图、肾上腺素、电击,楼道里很快响起了抢救仪器推来的轱辘声。
尉迟昀朗再次给予反复的洗胃、补液等这些促进毒物排出的综合治疗的手段,但是孩子的病情仍进一步加重,最终抢救无效,孩子去世了。
最终,尉迟昀朗给出男童的死亡诊断为:药物中毒,心肌损害,呼吸、心力衰竭。他有些惋惜地在男童病例上签名。
不管怎么努力,还是无法拯救他的生命。生命的拯救和流逝都在这无息和平淡之中。当靠着职业的使命感撑过去几次死亡的冲击之后,在某一瞬间,发现自己已经能面对大部分死亡而不再感到震撼和恐惧了。
3岁,正是小孩最活泼可爱,最好玩的年龄段。就因为大人的疏忽,悄然离开他还没来得及看的繁华人间了。
护士通知了男童的死亡消息时,男童的外婆听到噩耗后晕厥倒地。
尉迟昀朗和护士立即合力将抬到病床上平卧,条不紊地进行急救措施。他拿一次性毫针针刺老人家的人中,半晌,老人家慢慢醒过来了,神情有些恍惚。
沉默了瞬间,阿婆忽然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尉迟昀朗的衣袖,泪如雨下地求他让她的外孙起死回生。
护士温柔的安抚着阿婆的情绪,阿婆才慢慢松手。
尉迟昀朗敛眸对上阿婆悲伤的目光,黯然神伤。他只是医生又不是神……深吸了口气,吩咐护士:“通知阿婆的子女过来。”
阿婆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看他的眼神里那期待很快变成失望。
尉迟昀朗面无表情地回到办公室,用自己的保温瓶接了杯热水,站在办公室尽头窗前,杯口热气氤氲。
他思考着心中的疑问,李谷兰怎么会有抗肿瘤中成药新药的成分?竟然与迟沛弦给他的抗肿瘤中成药新药相似度98%,市面上还没得卖。
难道蔚蓝药业已偷偷在德康医院做临床实验?
窗外的雨依旧,雨点滴滴地轻轻敲打着窗棂,遥望窗外四周灰蒙蒙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空气。
尉迟昀朗仅仅喝一口水的时间,拧上保温瓶盖,没在窗前停留多久,又回到座位上。
急诊病人在接收处理完毕之后,后续还有很多琐碎的事项,光是病人的大病历这一项就足够让人头疼。
“江歆一请到2号室就诊。”
随着医院挂号机叫号,一个微胖,一个娇小的女孩一起推门而进,在患者椅上坐下,向尉迟昀朗问了声好。
尉迟昀朗掀眸看向坐在患者椅上,短头发,面容俏丽,身材微胖的女孩。他眉头稍皱,确认一下病人挂号信息:“江歆一。”
江歆一立刻回答:“在。”
尉迟昀朗抬眸视线落在随尔阳脸上,看她脸上挂着既意外又尴尬的表情,轻轻地挑了下眉。
刚跨进门,随尔阳当即错愕两秒,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前,一身白大褂的尉迟昀朗。
他是急诊内科医生?
对上尉迟昀朗的目光,来不及撤回。随尔阳心突地一跳,顿时胸闷和心悸的感觉都涌上来了。
尉迟昀朗喉结滚了滚,又看了眼江歆一,目光转向随尔阳脸上,不咸不淡地问随尔阳:“哪个是江歆一?”眸色隐隐变化,戴着口罩的缘故,看不见他冷笑着勾勾唇角。
“我啊?刚才不是回答你了吗?”不知道自己好表妹冒用她名字“招摇撞骗”的江歆一看见尉迟昀朗肆无忌惮打量自己,有点郁闷了。
前一秒回答了,还问?这医生虽然戴着口罩,眼睛体态看着很年轻,秒忘的记忆力?下一秒,江歆一担心这位医生会不会治病。
尉迟昀朗声音极淡道:“江歆一这个名字很特别,很多人都叫江歆一。”语气认真,偏过头看随尔阳的眼睛格外清澈明亮又有神。
一语双关。
简单的眼神却透露着杀伤力。
随尔阳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故作自然的挪开视线,假装自己不存在。
大型泥石流翻车现场,呜呜呜~
随尔阳笑得心虚,居高临下的余光打量他,仔细观察他的神情,不自觉的压了压弯起的嘴角。莫名地,随尔阳从他那几秒的注视中解读出一丝揶揄之感。他的名牌刚好被听诊器遮住,看不清他的名字。
尉迟昀朗心情复杂难耐,再次抬眸淡淡地觑了眼随尔阳,沉默两秒,收回视线看向江歆一,收敛心神进入工作状态:“哪里不舒服?”
不明所以的江歆一没留意他们之间的暗涌,“手臂刮伤。”
半小时前,随尔阳接到江歆一的电话,来到急诊科。
急诊大厅里人多混乱嘈杂,医护来去匆匆,没有一个闲着的,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
随尔阳拧着眉心东张西望,很快,目光锁定在急诊室门口踱步的江歆一,见她时不时探头探脑张望里面。
随尔阳疾步如风,穿梭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一一。”她神情担忧地看着江歆一。
江歆一委屈道:“阳阳,你可算来了。”
随尔阳问:“你几号啊?”
医生护士们都在忙碌。
“下一个号就到我了。”江歆一实在是没忍住吐槽了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江歆一气得鼻孔朝天,“心疼我的车,新买开了不到三个月,呜呜呜~”
江歆一看到微信家族群说符则达在深城出差发生车祸入院了。她就趁午休时间,从蔚蓝药业开车过来医院探望她小姨丈。不料,湿滑的交叉路口,再遇上粗心大意的搬家公司司机突然变道,她一紧张,错把油门当刹车,一猛子撞上路边大树。不幸之大幸,车门撞凹了,手臂被车窗玻璃刮伤了。交警了解完情况后,记录了两人的照片身份信息留证,让她先到医院处理伤口,等着后续追责。
“伤得不算严重,处理好伤口,几天就好了。”随尔阳的眼神带了担忧,耐心安抚江歆一脆弱的心灵。
江歆一站起来,向身旁的随尔阳撒娇,“你陪我进去。”
随尔阳比江歆一小一岁,表姐妹从小到大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江歆一最怕痛,一点点的小伤小痛都会呱呱叫。小时候,赵咏芳让江歆一去学芭蕾舞,第一天老师让她拉筋,疼得她啊哭得比谁都大声。
面对撒娇的江歆一,随尔阳毫无抵抗力,只好陪着她进来。
如果不是突发状况,此刻她根本不该在这里。
一时间,随尔阳心绪难平。
尉迟昀朗帮江歆一做了详细检查,还给她搭了个脉,除了手臂刮伤,身体无虞。他便让护士给她处理伤口。
随尔阳眼眸透着疑惑,出声问:“医生,就这样?她是发生车祸,不怕什么震荡什么的?”臭一一,撞车外伤挂内科干什么?
此话一出,尉迟昀朗敲键盘的动作一顿,诊室里寂寂无声。他听懂她那弦外之音似的,侧眼思考半刻,随后说:“给你开个单,去照头颅ct和胸腔ct。”严肃的眉眼没情绪,令人生畏。
“尉迟医生,2室特急。”
“就到。”尉迟昀朗私下打印单,拿起笔签下龙飞凤舞的名字后递给江歆一,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表情异常难看。“交钱去影像科检查。”说完,步履急切,几步就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