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法提及之人
天上浓墨般的黑云在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后终于降下了滚滚雷暴，大雨铺天盖地地落下，天地都是连成一片的漆黑。
莱茵城校门口罕见地停满了各式豪车，家长们呼唤自己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车灯穿透雨幕远看便是朦胧的群星。
雪寂打开会室上方三纵列的白炽灯管，然后拿着抹布和姜应欣一起开始打扫会室的卫生。
虽然泡咖啡的考核并没有通过，但姜应欣还是被雪寂纳入了待定会员的行列当中。
据雪寂解释说他自己每天一个人打扫卫生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急需一个帮手。
听起来好像很合理，但当时如果没有洛伦希尔在他旁边掐着他的腰的话姜应欣估计就信了……
规范委员会的规模本身就不是很大，那种堆放东西或桌椅的死角也很少，打扫起来并不困难。
姜应欣在擦完地板后双手叉腰四处打量了一下，整个会室在灯管的照耀下亮堂得几乎发光。
“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就好。”雪寂顺着桌面给姜应欣递过来一杯热南瓜拿铁。
“谢谢。”姜应欣看着漂亮橙黄色的液体微微抿了一口，拿铁表面的树叶拉花在她上嘴唇上留下一抹俏皮的白印。
明明配料和操作步骤都一样，但姜应欣和雪寂做出来的拿铁却偏偏这么天差地别。
雪寂的拿铁入口顺滑温润而微甜，味道不会过分浓重，回味还带有热奶的醇香。
“呼。”姜应欣捧着马克杯舒适地呼出一口热气。
这让她原本还有些微冷的手指不再那么僵硬，浑身都仿佛有暖流在涌动。
“嘿，喝什么呢，给我也来一杯，闻着好香的。”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姜应欣的身侧将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双手枯槁得如同电影里刚刚被挖上来拆封的法老木乃伊。
“噗！”
姜应欣被吓了一跳瞬间呛住，忍不住咳嗽的她嘴里偏偏还有拿铁，于是雪寂刚刚擦好的桌子就这么被姜应欣喷得一片狼藉。
“咳咳咳！”姜应欣的喉管被呛得生疼，“咳咳！校长……您怎么来了！”
穿着一身黑袍神头鬼脸的校长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疑惑道：
“嗯？雪寂你是什么时候又下达了我不能到规范委员会来的禁令么？”
“她的意思是你进来前能不能先敲个门。”雪寂一脸无语地看着校长，然后为姜应欣拍了拍背。
“敲门？我根本就没走门好不好。”校长摊了摊手。
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如摇曳的阴影般在会室里来回闪烁，一会儿出现在天花板上一会儿出现在会室的窗外。
那些厚重的雨滴直直穿过他的身体不受任何阻碍，仿佛那只是一个虚影。
但校长却能伸手接住雪寂递过去的马克杯。
“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么。”雪寂吐槽道，“都放学了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来视察一下你对这次考核准备得怎么样，不过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校长勾了一下手指，刚才姜应欣喷在桌子上的拿铁如同凝固了一般缓缓从桌面上升到空中，然后高速旋转凝聚成一个小球，直至完全消失。
“所以考核的内容是什么？”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姜应欣问道。
“很简单，让雪寂和龙二君跟洛伦希尔打一架，我依据他们能占到便宜的程度来进行考核。”校长说道。
“占到便宜？”姜应欣感觉校长的用词和他的着装一样神头鬼脸。
“目前为止我和龙二加起来都打不过姐姐。”雪寂给姜应欣解释道。
“姐姐是现在唯一一个可以单人执行世界任务的超越者，具备强大的精神力和出色的应变能力，所以不被她干掉就代表我和龙二有执行任务的实力。”
“好草率的考核。”姜应欣说。
而且听起来貌似雪寂和丸山龙二已经跟洛伦希尔打过很多次了。
怪不得昨天说到考核的时候两人要碰拳，搞了半天洛伦希尔就是那传说中王道热血漫里面的最终boSS。
“大概就定在明天吧，龙二君说没什么问题，你呢？”
校长看着雪寂问道。
“我也没什么问题。”雪寂摇了摇头。
“那什么……”姜应欣突然问道，“如果考核不通过是不是就不用去执行那什么任务了？”
“啊不，不管通不通过这个任务都是要执行的。”校长摊了摊手回答。
“为什么？”姜应欣疑惑地睁大了眼。
“因为这个考核并不是用来决定他俩是否要执行任务而展开的。”
校长说。
“我只是想清楚他俩目前的具体实力，如果实力达到了我的预期我就能少操点心，反之如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甚至没有通过考核，那我就会相应地减少他俩在另一个世界的行程，以免出现不必要的危险。”
“这……”姜应欣感觉自己好像没法反驳，只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放心，姜同学，虽然这种任务可能会很危险，但我毕竟不是魔鬼，学生们的安全问题保证万无一失。”
校长自豪地操起双手。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洛伦希尔，她每次出任务都有我保底。”
姜应欣摸了摸下巴回忆起了洛伦希尔跟她吐槽校长时说的那些话，比如：
“完全没法相信他”，“一过去就联系不上”，“说什么都含含糊糊”，“如果他是我的领导我宁愿马上去上吊”。
貌似都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校长在喝了一口咖啡后再抬头时发现姜同学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无端又带上了几分打量无良推销员或者江湖骗子的警惕神色。
至于雪寂倒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变化，毕竟不管校长说什么他都会先质疑再质疑，然后在质疑的同时无奈地执行，执行的过程中依然保持质疑。
“咳咳，要不这样吧。”
校长尴尬地咳嗽两声。
“本来是想着如果你俩考核不通过的话再交给你们的，不过考虑到这是你们第一次执行任务，干脆直接给你们算了。”
校长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自己的黑袍中掏了掏。
当他再伸出手时掌心中已经多了一块圆润光滑的圆石，不足小孩手掌的宽度，模样和颜色很像姜应欣在杂志上看到的那些猫眼石，内里的纹路绚烂而梦幻。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校长您和哆啦A梦是什么关系。”姜应欣在吐槽的同时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校长的黑袍。
目前为止姜应欣已经见过校长从自己的黑袍中掏出过苹果，香蕉，照相机，逗猫棒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甚至某天办公室停电后姜应欣还见他掏出来过柴油发电机。
“【空间术式】，别忘了我是百世神分支戒律的掌握者，掏东西这个动作只是为了让我的戒律使用时看着不那么突兀。”
说到这里校长又打了个响指，一罐精装的涪丁方糖出现在他的手中。
校长这人和雪寂不同，他是个明显的甜口，哪怕喝味道不那么重的南瓜拿铁也要扔好几块糖进去。
“所以这是什么东西？”雪寂伸手接过那块猫眼石一样的东西。
“某种蕴含了我部分戒律力量的护身符，也可以理解为某种简化的空间跳跃媒介。”校长解释道。
“空间跳跃？”
“对，一般执行任务我是不允许学生们半途而废的，但你们这次我可以破例。”
校长竖起一根手指说。
“这种猫眼石在催发使用后可以将两个个体进行绑定，其中双方无论去到什么地方都可以通过猫眼石瞬间回到对方所处的地方。”
“所以可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选择传送回来？”雪寂问道。
“对，但使用猫眼石的前提是双方必须在一定程度上有契合性并且要同时使用能量，所以普通人没法使用，你必须找到一个自己信任的超越者。”
校长说着向雪寂扬了扬头，“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的话给我也行哦。”
“那倒不必了。”雪寂嫌弃地看了校长一眼然后将猫眼石揣进自己的口袋。
“绝情，你这是在表达对我的不信任。”校长愤愤道。
“那倒不至于，因为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你。”雪寂翻了个白眼，“好了校长大人，事情说完了就赶紧走吧，已经放学很久了，我还要回家吃饭。”
“我可以去蹭饭吗？”校长向雪寂凑近了点。
“你说呢。”雪寂微笑着说道，但是个人都看得出他的笑容中融入了一份杀意。
“嘁，改天一定要教教你尊师重道。”校长的身形开始模糊扭曲如同江河中翻滚的漩涡。
“哦对，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来着，过两天附属学校的学生们有一批要来莱茵城学习一段时间，如果你没时间的话我可能需要姜同学帮忙，她现在也是你规范委员会的成员。”校长说道。
“这种事交给孟鸯不就行了。”雪寂说道。
“你忘了孟鸯还有其他任务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放心，姜同学只需要处理一些繁琐小事，剩下的孟鸯应该能够解决。”说话的同时校长扭头看向姜应欣。
“你没问题吧。”雪寂也看向姜应欣。
“应该没问题吧……”姜应欣支支吾吾地说道。
“行吧，这次附属学校的代表是谁？”雪寂问道。
“你认识的，附属学校的学生会会长，好像是叫‘阿尔图罗’。”
这时整个委员会会室的空气突然一凝，姜应欣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几秒钟。
那种莫名其妙的窒息感犹如被一双大手野蛮地掐住了脖颈，她瞬间就涨红了脸。
怎么回事？
还不等姜应欣反应，会室顶上的白炽灯管们突然齐齐爆裂。
会室外铺天盖地的暴雨声和浓重如墨的黑暗一齐涌入了会室当中，黑暗中雪寂低着头，周身流转着不可捉摸的晶莹辉光。
这一切都是极强的威压所导致，所谓的威压就是一个超越者在大幅释放精神力时产生的独特能量场。
姜应欣惊恐地看着雪寂，对方的头越低越深，双拳紧握手臂肌肤绷得微微颤抖。
现在是什么情况？姜应欣意识到这是雪寂所制造出的能量场效果，他本身就是精神力极高的超越者，但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来。
阿尔图罗？
姜应欣回想起校长走之前说出的这个名字，好像是因为听到这个名字雪寂才如此失控。
这时窗外一道闪电径直穿过云层与地面相接，扭曲如树叶纹路的亮白色光纹在天空中闪现，这也让会室内拥有了那么一刹那的光亮。
借着这份光亮姜应欣重新看清了雪寂的脸，他竟然在笑。
那笑容扭曲疯狂到了极致，姜应欣从来没想过能在雪寂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狰狞地仿佛恶鬼，一片漆黑中他的眸子亮得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