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迷梦之境（四）
晚上十点左右，苏筱清换上了有点单薄的真丝睡衣站在水池前洗漱。
这种睡衣原本是夏天的时候才会穿的，但苏筱清现在也想尝试一下，虽然没有毛绒睡衣那么保暖但是它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很臃肿。
相反它很贴合肌肤，能最大程度上展露自己还不算饱满的少女曲线。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润的脸，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发高烧还是因为心情雀跃，她将自己扎起的长发放下，发丝倾泻如瀑布又如上好的绸缎。
她从橱柜里拿出香水对着全身都喷了喷，这种香水的味道低调而清雅，不会让人感到刺鼻。
苏筱清非常喜欢这种味道，闻起来就像寒风中飘散的康乃馨。
在之前的几个小时里她和雪寂一起吃了晚饭，一起在寒风中逛街，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了电影，两人手里捧着刚才买回来的红豆饼彼此的脸都是红红的。
好吧，在大雪天逛街确实不是个什么好打算，而且雪寂还光顾着买吃的去了却没有买洗漱用品和毛巾拖鞋，所以现在又跑到了楼下便利店去。
今天的雪寂真的是太棒了，他好像完全没了之前那股和苏筱清一直保持着的若即若离的朦胧，他今天格外地好。
他会在吃饭的时候为苏筱清夹菜为她剥龙虾壳为她挑选味道不错的甜点，在刚才逛街的时候他甚至将苏筱清冰冷的小手揣在自己的口袋里。
而在看电影时他手里捧着红豆饼小心翼翼地看着苏筱清，他缓慢地拉进距离，在观察到苏筱清没有任何抗拒之后才将自己的肩膀和苏筱清的肩膀靠拢在一起。
雪寂今天的笑容格外的多，他的脸笑起来非常好看。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板着脸的原因，苏筱清怎么看那笑容都觉得漂亮而柔和，连带着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今天真是梦幻的一天，苏筱清一生都没这么快乐过。
她以前从未想过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时哪怕只待在那里什么也不干也会感觉充满了乐趣，只要看着对方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另一边，就会觉得莫名安心。
仿佛无形的屏障将她所包围，他人的冷落与灼热目光都会被眼前的男孩给抵挡，他的笑容足以将一切都融化。
而自己则是他最大的宝贝，他会无私地爱护自己，将自己紧紧攥在手心当中。
苏筱清微笑着踱步到落地窗边，她透过玻璃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楼下的雪寂。
她住在三楼不算太高，向下望去可以看见已经挂满了南瓜灯氛围十足的小区花园和铺满圆润鹅卵石的过道。
而苏筱清也很快找到了雪寂，他正坐在花坛旁的公园长椅上，零落雪花飘荡在他的身侧，他的头上肩上都落满了雪，而他的脸则和雪一样苍白。
他坐在那里干什么？不冷吗？
苏筱清疑惑地打开窗户准备叫雪寂的名字，而对方则在她打开窗户的一瞬间看向了她。
苏筱清的内心在和对方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泛起了涟漪，那是某种内心最深处的触动，每次见到雪寂时她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仿佛心跳一瞬间暂停，然后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对哦。苏筱清突然愣神。
她今天不是第一次看见雪寂，但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早上发烧烧迷糊了吗？
而雪寂则依然在看着他，那张苍白的小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和雪一样微冷，但是却冷得柔和不会让人感到膈应。
这表情苏筱清也再熟悉不过，她每次主动去找雪寂时对方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仿佛遇见了一只想跟着自己回家的野猫，你知道自己是不能将它带回家的，所以只好装模作样冷着脸把它赶跑，但心里却为它的逃跑感到伤心。
“这……”
苏筱清突然下意识地将手竭尽全力向窗外伸去，向窗外那个雪寂伸去，连冰冷的雪落在她手上她都没有任何感觉。
她的心突然好痛，头也好痛，她注意到自己的脸再次烧得火红，仿佛重感冒又复发了，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她吃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听见了轻轻敲门的声音。
苏筱清起身疑惑地去开门，裹着一身寒气手里提着大塑料袋的雪寂出现在门外。
他的脸即使不作任何表情也看起来如此柔和，令人舒心的笑意洋溢在他的嘴角，他没了刚才苏筱清看到的那种朦胧感，那种好像一眨眼就会从你眼前消失的朦胧感。
“雪寂？”
“你是不打算放我进去吗。”
雪寂拿起刚买的热咖啡贴在走神的苏筱清额头上，对方打开门就站在门边没了动静，走廊里的寒风吹得雪寂又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啊抱歉。”苏筱清回过神来，赶忙接过雪寂手里的塑料袋。
“你怎么了？”雪寂一边脱鞋一边问道，他感觉苏筱清好像有点魂不守舍。
“没……没事。”苏筱清拍了拍自己的脸，她感觉昨晚那个噩梦貌似还在影响着自己。
她回到窗边再次向下看去，刚才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那个雪寂果然已经消失。
……
“雪寂，如果不介意的话晚上可以穿这个。”
一段时间后苏筱清从衣柜里找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硬皮盒递给雪寂。
自从进入自己的卧室之后雪寂便一直赞叹她卧室的装修，并且疑惑为什么客厅和房间的装修风格差别这么大。
“这是什么？”雪寂又疑惑地接过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洗过然后烫得整整齐齐的黑色半袖复古开腰衬衫和同色的丝绒裤。
“这个是我之前买来准备送给你的，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苏筱清扭扭捏捏地说，“秋装，冬天穿可能会有点冷，不过你要是没有睡衣的话晚上可以穿这个。”
“为什么这么合身？”雪寂试穿一下之后发现尺码出奇的合适。
“咳……我偷偷摸摸调查过你的穿衣尺寸……”苏筱清结结巴巴道。
“是吗？”雪寂依然一脸狐疑地看着苏筱清。
“其实我还托人在洛伦希尔学姐那里买了你常穿的衬衫，然后送到店里等比例定制……”被雪寂看得实在不自在的苏筱清只好如实招来。
“姐姐这个家伙。”雪寂满脸黑线，他走到床边弹了一下苏筱清的额头，说道，“下不为例。”
苏筱清慌忙点头。
在一番折腾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钟，雪寂抱着被子在猫耳大床的一角将它整齐地铺开，而苏筱清则坐在一边卷着自己的发尾然后看着雪寂忙碌。
果然自己还是想多了，虽然雪寂是说要和苏筱清一起睡，但是仅限于一张床罢了。
自己的床确实大得离谱，雪寂完全可以睡在另一边和她隔着十万八千里。
在去拉窗帘的时候雪寂疑惑地找了半天窗帘，然后恍然大悟地将那面塑料墙壁从夹层里面推出。
苏筱清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她慌忙站起身想要去阻止雪寂。
但是墙壁推出，那粉红色漂亮的用信封扎成的人脸画像和各式各样雪寂的照片已经呈现在了雪寂的眼中。
看着那些东西雪寂瞬间呆住。
完蛋了！
苏筱清捂着脸心里哀嚎，虽然自己很喜欢这幅板报画但是她也清楚自己这种行为有多么得不妥，如果被雪寂看见肯定会把自己当成狂热变态的。
可雪寂只是在微微惊讶之后又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的表情依然温柔而祥和，他慢慢走近，然后用手轻抚那些用花边框裱起来的照片。
每个照片苏筱清都拍得非常棒，每个角度都那么恰到好处，照片里的雪寂真实而宁静，而相框的塑料壳上则异常光滑。
苏筱清经常会伸手摩挲这些照片，所以连塑料壳都已经被磨得发亮。
“很漂亮。”雪寂转过头看着苏筱清微微笑，他的笑容让苏筱清瞬间愣住。
“是……是吗……”苏筱清尴尬地绞着手指，她根本没想过雪寂会夸奖自己。
“不只是这些相片，”雪寂的笑容更加深也更加温和，他慢慢走到苏筱清的跟前，“你今天也很漂亮。”
苏筱清穿着真丝的睡衣，淡紫的色调，波纹云的金丝镶边。
单薄的睡衣之下她还算姣好柔软如初春山脉的曲线一览无余，她的长发从耳边垂落，打了发膏的浅蓝色发尾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烁着微光。
她今天真的很漂亮，不止是打扮，还有气色，她的表情从未这么舒缓过，今天的她自信而娇艳。
她看着雪寂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今天为什么对你这么好？”雪寂表情柔软地问道，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苏筱清点了点头。
“因为你很棒，也很努力，你达到了我的所有要求，无论成绩还是自己的行为，我原本是想躲避你，但是你做得真的很好，哪怕我故意刁难。”
雪寂的眼神中透着欣慰，这种完全为他人感到高兴的眼神看得苏筱清简直想哭，她竟然也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在别人眼里的她也会这么棒。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苏筱清有点哽咽，她的眼睛泛红。
这么久以来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她一直疑惑为什么自从那一次之后雪寂便开始和她保持着莫名的距离感。
但她不敢问，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不然雪寂不可能这样。
雪寂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轻柔地说道：“因为我觉得你很麻烦。”
这话让苏筱清的心跳都是一顿。
“我不会接受一个没那么优秀的女孩，因为我对自己有着很高的要求，所以任何女孩我都不会接受，因为她们都不够资格。”
说这话的时候雪寂盯着苏筱清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让苏筱清不太好受，于是现在他的眼神柔情似水，眼底荡起了诚恳而真切的波光。
“但是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你如此有上进心，如此努力，我觉得我也许该给你一个机会，你的努力值得这份嘉奖。”
雪寂用手按在了苏筱清的头顶上，而苏筱清则已经双手捂着嘴泪水潺潺下落。
她终于得到了雪寂的认可，无论雪寂怎么拉远和她的距离怎么提要求她都从未抱怨。
她讨厌学习但是会因为雪寂的话去学习，她害怕雪寂离自己越来越远，所以她只能极力奔跑好不被甩开。
她一直不敢停下脚步，也许稍微歇息片刻，那个朦胧的背影便会离自己远去，再也追赶不上。
她也不想自己消失在雪寂的视线当中，所以她才会不厌其烦地给雪寂表白引起他的注意。
哪怕被拒绝也罢，但这是她唯一能主动靠近雪寂的办法。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苏筱清。”雪寂的脸已经来到了苏筱清的眼前。
她看着那张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脸带着只对自己展露的漂亮微笑缓缓凑近，她能感受到雪寂温暖的鼻息，还有那吃东西时会可爱抖动的红色薄唇。
“这是给勤奋女孩的奖励。”
雪寂的声音变得柔而魅，他伸出双手按住苏筱清的肩膀将她轻轻地放倒在床垫之上。
他看见苏筱清脸红红地闭上了眼，胸口却因为害羞和紧张而大幅度地起伏。
在雪寂缓缓低下头唇瓣即将落在苏筱清身上的那一刻，苏筱清突然感觉额头一凉，好似有雪花落在了她的眉间。
她明明没有睁开眼，一片漆黑中却突然出现了漫天白雪飞舞的光景，穿着鎏金黑校服脸色苍白的雪寂坐在公园长椅上，雪花已经在他的头顶和肩膀上铺下厚厚一层。
他还是没有离开，他觉得自己应该守在这里，他好像注意到了某个视线，他慢慢抬起头，对着空气中哈了一口热气，然后露出了软软的笑。
那笑容不够温柔不够祥和也不够炽热，但是苏筱清看见那笑容心脏却又在一刻之间停止。
那是之前每次自己把便当交给雪寂时对方会露出的笑容，清冷却又让人感觉到开心，雪寂的笑容总是那么让人印象深刻。
总是冷着脸的他哪怕微笑也会带着一种冷冷的意味。
！
苏筱清猛地睁开眼睛，面前的雪寂已经离她不足两指距离，他的脸上也带着笑，那是完全倾心于苏筱清的笑，却没有那令苏筱清感到心跳的味道。
不，不行……
苏筱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内心和耳朵里骤然响起。
“不行！”
苏筱清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已经近在咫尺的雪寂给推开，她坐起身呼吸急促到了极点，她的大脑又变得很痛，连带着意识也变得零碎而朦胧。
而被她推开的雪寂在一瞬间表情冰冷，但他又很快缓和继而露出了照常的微笑。
“不，还不行……雪寂同学，我还没做好准备……”苏筱清捂着胀痛的太阳穴说的支支吾吾，她根本没想好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其辞。
“没关系，是我太勉强了。”雪寂有点失落地笑了笑。
他看着苏筱清害怕的表情，声音弱弱地说道，“不好意思苏同学，我还是去沙发上睡吧，虽然小了点但我的睡相没那么差，有被子垫着也不会被木沙发硌到。”
“抱歉……”苏筱清的头越来越痛。
“没关系，做个好梦。”
雪寂收敛了自己的笑容走上前来给了苏筱清一个不轻不重的拥抱，然后抱着被子离开了苏筱清的卧室。
真是太奇怪了，在意识恍惚中苏筱清感觉雪寂的拥抱都突然变得冰冷，冷到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