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古韵新声:《马夫化虎》
晋太康年间,荥阳人郑袭担任广陵太守,彼时广陵城中一片繁华之象,街头巷尾人来人往,集市喧闹,百姓安居乐业。
郑袭府中有一名马夫,此人忠厚老实,平日里勤勤恳恳地照料马匹,少言寡语,与人为善。有一天,府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那马夫不知为何,竟然突然间发狂一般上蹿下跳,眼神中透着惊恐,口中还念念有词,只是无人能听清。在众人惊愕之际,他如一阵狂风般冲了出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郑袭听闻此事,大为震惊,当下便差人四处寻找。这一找,便是多日。整个广陵城几乎都被翻了个遍,大街小巷、城郊野外,却始终不见马夫的踪影。
就在大家都快放弃寻找的时候,在广陵城郊外的一片树林边,有人发现了马夫。只见他赤身裸体,身上血迹斑斑,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痛苦。他口中吟诵着奇怪的话语,那声音在寂静的郊外显得格外阴森。
众人赶忙将马夫带回府中,郑袭亲自前来询问。马夫的眼神中仍残留着恐惧,他颤抖着讲述了自己那离奇的经历。
原来,那一日他如往常一般在马厩中劳作,忽然一阵眩晕袭来。待他清醒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宏伟却阴森的庙宇之中。庙宇中烟雾缭绕,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面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袍、头戴高冠的老者,老者目光威严,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马夫惊恐地询问老者是谁,老者却自称是此地的社公,也就是土地神。
社公冷冷地看着马夫,告诉他,他被选中成为自己的使者,需要完成一项特殊的使命。马夫还没来得及询问是什么使命,就见社公一挥手,一张斑斓绚丽的虎皮出现在空中,散发着奇异的光芒。社公要马夫披上这虎皮,化身为老虎,去为他执行一些命令,具体是什么命令,社公并未言明。
马夫一听,吓得魂飞魄散。他只是一个平凡之人,怎敢变成老虎,做出违背人伦之事。他苦苦哀求社公放过自己,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需要他来养活。社公却不为所动,怒斥他不知好歹,说这是他的荣幸,不容拒绝。
马夫坚决不从,社公见状,怒不可遏。他再次一挥袖,那虎皮竟如有生命一般,朝马夫飞扑而来。马夫奋力挣扎,可虎皮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似要与他的肉体融合。马夫感觉自己的皮肤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痛苦万分。他用尽全力撕扯虎皮,可虎皮就像长在了他的身上,怎么也扯不下来。
社公冷笑一声,看着马夫在痛苦中挣扎。突然,马夫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虎皮上传来,那力量像是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中抽离。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在昏迷之前,他只听到社公愤怒的咆哮声。
不知过了多久,马夫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荒野之中,身上的虎皮虽然不见了,但他的皮肤却像是被剥了一层一般,血迹斑斑,疼痛难忍。每走一步,那伤口就像是被刀割一样。他强忍着痛苦,朝着广陵城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口中不由自主地吟诵着一些奇怪的话语,那是他在与社公抗争时听到的神秘咒语。
郑袭听了马夫的讲述,心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几日过去,马夫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他时常在睡梦中惊醒,口中呼喊着社公饶命。
郑袭忧心忡忡,决定亲自前往城郊的土地庙一探究竟。他带着一队士兵和几名道士,来到了那座据说马夫出现过土地庙庙。庙宇看起来颇为古老,墙壁上的壁画已经斑驳,神像也有些破旧。郑袭在庙中焚香祷告,希望社公能放过马夫,不要扰乱城中百姓的生活。
就在这时,庙中的烛火突然剧烈地摇曳起来,仿佛有一阵狂风在庙宇中肆虐。郑袭也紧张地注视着四周,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只见,一个虚幻的身影在庙宇的神像前浮现。正是那社公的模样,他面容阴沉地看着郑袭,说道:郑袭袭,你莫要多管闲事。那马夫是我选中之人,他必须完成使命。”郑袭强压着心中的恐惧,说道:“社公在上,马夫只是一个普通之人,他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您这样做,会害了他,也会引起城中大乱。还望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社公冷笑一声:“哼,你懂什么。我的命令不容违抗,若他不完成使命,将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此地。”郑袭问道:“什么使命?什么灾难?”社公却不再言语,身影渐渐消散。
郑袭回到府中,陷入了沉思。他不想让马夫受苦,也不想看到广陵城陷入危机。有人建议他在城中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向土地神祈求平安,同时安抚马夫的灵魂。
于是,郑袭下令准备祭祀事宜。城中百姓纷纷响应,他们拿出家中最好的祭品,在城中的广场上搭建起祭坛。祭祀当日,香火缭绕,祭品丰盛。郑袭带领百姓们向土地神虔诚地祷告,希望社公能平息怒火,不要让灾难降临。
或许是这场盛大的祭祀起了作用,又或许是社公良心发现。马夫的病情在祭祀后的几天开始逐渐好转。他的皮肤不再那么疼痛,精神也慢慢恢复。又过了十日,马夫终于痊愈。
《易拔化虎记》
晋代义熙年间,豫章郡有一个名叫易拔的官吏,他在官场中是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易拔在豫章郡为官已有数年,平日里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恪尽职守地完成自己的分内之事。长时间的官场生活似乎让他的心中逐渐滋生出一种莫名的疲惫与厌倦。这一年,他向郡里请假,希望能回到自己久别的家乡。他的请求得到了批准,于是,易拔收拾行囊,踏上了归乡之路。
易拔经过长途跋涉,离家乡越来越近,易拔的心中却涌起了一种奇怪的念头。不知是对官场束缚的反抗,还是被那旷野的自由气息所吸引,当他走到一处人迹罕至之地时,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逃遁不归。
易拔的假期早已过了,但郡里却不见易拔返回的身影。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去易拔的家乡寻找。家乡的人异口同声说没有见易拔回来过。派去的人回来禀报给郡史,郡史感到十分震惊。毕竟,官吏无忧销声匿迹是一件严重的事情,这不仅关乎到官府的威严,还可能引起一系列不良的影响。于是,郡里立刻派出了经验丰富的捕快,沿着易拔行走的路线追查寻找。
经过多日的奔波,捕快们终于找到了易拔的踪迹。当他们见到易拔时,却发现他的言谈举止与常人无异。易拔看到捕快们到来,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反而微笑着迎接他们。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神情,就像招待远方而来的客人一般。
“你们一路辛苦了,想必赶路也饿了,我已为你们准备了一些食物。”易拔热情地说道。捕快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
捕快们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接受了易拔的好意。他们一边吃着食物,一边观察着易拔,想从他的表情和行为中找出消失数日之久的一些破绽。易拔则与他们轻松地交谈着,话题从旅途的见闻,到当地的风土人情。
捕快们吃完食物后,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易拔,你也知道我们的来意,郡里的规矩不能破,你还是收拾行装,随我们回去吧。”易拔听了这话,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站起身来,缓缓地说:“你们真的要带我回去吗?在这之前,你们不妨看看我的脸。” 捕快们都盯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易拔接着说:“你们看我的脸,就能看到我眼睛的角落里有黄色的斑点。” 捕快们凑近看去,果然在他的眼角落发现了淡淡的黄色斑点。
就在这时,易拔突然做出了一个令人惊恐的举动。他竖起一只脚,那姿势显得十分怪异,然后径直朝着门外走去。捕快们回过神来,急忙追上去,他们预感到要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易拔走出门后,速度越来越快,他朝着附近的山区奔去。捕快们在后面紧紧追赶,他们的心跳随着奔跑的节奏不断加速,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在心头。
易拔所在的山区,树木繁茂,林麓幽深。当易拔跑到林麓边缘时,他的身体开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他的身躯逐渐膨胀,原本的人形开始扭曲,毛发从他的皮肤上迅速生长出来,转眼间,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老虎。而那只竖起的脚,此时已经变成了老虎那粗壮有力的尾巴,在身后不停地摆动着。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只老虎有三只脚,每一只脚都如同石柱一般粗壮,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捕快们惊恐地停下了脚步,他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那只巨大的三足老虎站在林麓之中,威风凛凛,它的眼睛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似乎在向捕快们示威。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仿佛要将整个山林都震碎。捕快们被这咆哮声吓得浑身颤抖,他们意识到,眼前的易拔已经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官吏,而是一个可怕的怪物。
其中一个捕快鼓起勇气,拿起手中的武器,准备向老虎发起攻击。但老虎只是轻轻一挥爪子,就将他手中的武器击飞,那力量之大,让捕快们彻底明白了他们与这只老虎之间的巨大差距。
老虎并没有继续攻击捕快们,它转身朝着山林深处走去。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大地在微微颤抖。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只留下一群惊魂未定的捕快。
捕快们也不敢久留,火速回到郡里后,将所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报。易拔已化作一只三足老虎,隐遁到山林里去了。易拔变虎的事,让豫章郡的人们感到无比惊悚,人们偶尔会在夜晚听到那如雷鸣般的咆哮声,他们知道,易拔已被老虎附体,不会再回到豫章郡。
《桓阐化虎记》
晋太元十九年(公元394年),鄱阳城,有一个名叫桓阐的年轻人。桓阐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在乡里颇有名气,只是他行事偶尔有些莽撞,未曾想,这次莽撞却给他带来了一场天翻地覆的灾难。
一天,桓阐突发奇想,要去祭拜乡里的山神。绥山,那是山神居住的地方,平日里云雾缭绕,透着神秘的气息。桓阐带着自家的狗,一路向着绥山而去。他想着,用这狗作为祭品,定能博得山神的欢心,保佑乡里继续平安顺遂。
当桓阐在绥山的神祠前摆好祭品,开始祭拜仪式时,却未料到,这场祭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走向歧途。他生火煮肉,然而心浮气躁的他并未仔细查看肉是否煮熟,便匆匆将那还带着血丝的狗肉呈于神祠之前。
山神,那是庇佑一方水土的神仙,接受着百姓的供奉,也守护着这一方的安宁。可这一次,桓阐的不敬之举却触怒了山神。山神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这份亵渎,怒火中烧。
山神的愤怒通过巫师之口传达了出来。那巫师本是个普通的乡人,却在这一刻被山神附身,眼神变得迷离而威严。他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回荡在绥山之中:“桓阐,你这无知小儿,竟敢以生肉亵渎于我,此乃大罪。惩罚你自己吃掉这些生肉,方解我心头之恨。”
桓阐听闻,心中大惊,然而他的倔强让他不愿轻易屈服。可就在他犹豫之际,一股奇异的力量开始在他体内涌动。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肌肉像是被重新塑造一般,骨骼也发出咯咯的响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那一瞬间,桓阐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皮肤开始长出斑斓的毛发,他的手脚逐渐变成了虎爪,他的脸庞也拉长变形,一张血盆大口出现在原本是嘴巴的地方。桓阐,在那惊恐与剧痛交织的时刻,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却又令人胆寒的老虎。
刚变成老虎的桓阐,意识还有些模糊,他看着自己长满毛发的身躯,眼中满是茫然和恐惧。体内那股残留的人性让他拼命的挣扎,他用那还未完全适应的虎爪,企图扯下身上的虎皮,摆脱这可怕的诅咒。
可那虎皮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一般,纹丝不动。渐渐地,桓阐发现自己的意识开始被一种野性所侵蚀。他的眼中开始闪烁凶猛的光芒,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跳跃起来,向着周围的人追去。
起初,乡人们看到桓阐变成老虎,都吓得四散而逃。他们哭喊着,尖叫着,整个绥山陷入了一片混乱。桓阐在追逐中,内心还残留着一丝挣扎,他认出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着他们扑去。
有一个小孩,在慌乱中摔倒在地。桓阐那巨大的虎躯瞬间扑到了小孩面前,他那锋利的爪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小孩吓得大哭起来,而桓阐的虎目之中,却闪过一丝犹豫。就在这时,人性与野性在他心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最终,桓阐强忍着野性,转身离开。他向着绥山的深处奔去,那斑斓的虎皮在树林中穿梭,惊起了一群飞鸟。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要逃离这可怕的场景,逃离那些惊恐的眼神。
在绥山的深处,桓阐独自卧在一个山洞中。他望着洞外的天空,心中满是懊悔。他回忆起自己作为人类的生活,那些和家人朋友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可那些记忆却越来越模糊。野性时不时地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痛苦不堪。
日子久了,桓阐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抵抗体内的野性。他开始主动捕食山中的猎物,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敏捷,他的咆哮声在山谷中回荡,令人闻风丧胆。但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独自卧在山洞里,总会有一丝人性的火花在他心中闪烁。
他会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那慈祥的面容和温暖的怀抱。他会想起那些和乡亲们一起劳作、欢庆的日子。他痛恨自己的莽撞,痛恨自己给乡里带来的恐惧和灾难。
有一次,桓阐在山林中觅食时,遇到了一群猎人。猎人们看到他这只斑斓大虎,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他们以为遇到了珍贵的猎物。他们张弓搭箭,准备猎杀桓阐。
桓阐看着那些指向自己的箭头,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他不想伤害这些人,可他知道,如果他不反抗,就会死于箭下。在猎人们放箭的瞬间,桓阐高高跃起,他那巨大的身躯避开了大部分的箭矢,但还是有几支箭射中了他。
桓阐带着伤痛逃离了猎人的追捕。他躲在一个隐秘的角落,舔舐着伤口。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哀,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永远被困在这虎躯之中,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