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长福村

张大夫的孙子张岐黄提着两罐刚熬好的药汤走了进来对二老喊道：“爷爷，奶奶，这是今天的药汤。赶快趁热喝了。”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茶碗倒了一碗递到了石逸奶奶手中：“奶奶，把身子养好了，石娃才能放心不是。”他另一只手顺势擦去了石逸奶奶眼睛里溢出的泪水。

“怎么又伤春悲秋的，不是跟你们说了嘛，石娃、丫头和乐儿他们仨被仙家收去做徒弟了。这不村口他们的石像都雕好了吗，经常有人在那里上香呢，咋就信呢。”

说着，他回到了桌子旁，又拿出一个茶碗倒出了另一个罐子里的汤药，走到了床前。

石逸爷爷自己个儿也艰难的坐了起来，张岐黄一只手将后背的靠枕扶了扶，递上了汤药。石逸爷爷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汤药，眼睛一闭，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哎，这就对了，您二老啊，养好了身体等着他回来孝敬你们吧。那可是帝王派人来刻的象，帝王身边都是什么人啊，国师，能人，没有这个事，谁能给凡人雕像啊，您说是吧。”

“石娃他啊是有大造化的人，被仙家看中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您二位啊，别总是愁眉苦脸的。”

张岐黄坐在凳子上看着二老喝着汤药，一边在旁边宽慰道：“你们呀，要开开心心的，人只要开心了，身体就好了，石娃说不定正在努力修炼，准备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呢，你们可得健健康康地迎接他。”

原本愁容满面的二人，在张岐黄三言两语的宽慰下，心情舒畅了许多。石娃爷爷说道：“对，我孙子一定会回来的。”

“那是自然，他们的去处都是找算命先生算过的，仙家收徒也是会有假期的嘛，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了呢。”

石逸奶奶也展开笑颜：“假期？对，我孙子即便是被仙家收去做徒弟了也一定会抽空回来看我们的。”

“所以啊，你们要养好身体知道吗。特别是爷爷您，你看你现在下床都费劲了，这要叫石娃回来看了可不得担心死。”张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收起药罐子。

“我待会给吴婶送药去，回来扶您下床走动走动。身子骨越不动越没力气，得勤锻炼着。”

石逸爷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喝完药感觉好多了，我自己来。你去忙去吧孩子。”

“真能行啊？”

“能行，你看着啊。” 说着他一条腿缓慢而艰难地朝下床的方向挪动，另一条腿则是用手费力地快速拖到床沿下。双腿颤颤巍巍的，仿佛风中摇摆的枯草，随时都有可能折断。

他艰难的挪着步子，瘦弱的身子看起来经不起一股轻风，就在他即将摔倒的时候，张岐黄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您可千万别摔着了，老实的坐着吧，回来我扶您走动。”说着就要扶他到椅子上坐下。

石逸爷爷依旧逞强道：“不用，我拄拐就行。”他转身拿起床边的拐杖紧紧握在了手中。

石逸奶奶也从竹椅上起了身走过去扶助老头子，说道：“孩子，你去忙吧，老头子我来扶着就行，我带他多走走。以后我们俩互相看着，保持好心情啊，保证养好身体。”

“欸嘿，这就对了嘛，那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可千万要养好身体。石娃他修仙去了，到时候回来看我没把您二老照顾好，要是打我，我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了到那时。”

“所以啊，你们看在我对您二老孝顺的份子上，可千万别让我挨打啊。”

原本 “阴云密布” 的屋子，在张岐黄的真诚宽慰和暖心鼓励下，天晴了。

张岐黄走出了院子后，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为了不让绮梦父亲一人在家孤单，村长安排他在热闹的「长福学院」做了一名校工。孩子们见到他时总会和他热情的打招呼，他仿佛性情大变，不再像之前对绮梦那样一脸严肃、恶语相向。

此时的他变得和蔼可亲，每当有孩子跟他打招呼时，他都面上洋溢着温和的笑意回应着。他仿佛想以对孩子们的温和来弥补曾经对自己女儿的粗暴和冷漠。

失去父母妻子和小女儿的他，曾经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大女儿绮梦身上。那些日子，他被悲伤和绝望蒙蔽了心智，全然不顾绮梦的感受，将她当成了情绪的垃圾桶。

仿佛人生的所有不幸都是绮梦带来的一样。可如今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他却变了。

脾气暴躁的他变得温和了。

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也白了许多。

曾经他恨天恨地恨女儿，唯独没有怨恨过自己。现在倒是反过来了，他恨死自己了。

入夜后的他又变了，变成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人，完全没有了之前在绮梦面前威严、凶狠的样子。他的眼前浮现出绮梦瘦小的身子坐在小小的凳子上，一编，编一天的竹篮。小小的手上缠满了破布，渗着血也未曾有一句怨言。

他回忆起六七岁时绮梦在冬日里小小的身躯一趟一趟的背柴的样子。

他又想起七八岁时的绮梦踩着凳子炒菜做饭的样子，一会儿添柴火，一会儿踩着凳子踮着脚炒菜。动作娴熟利落。

他想起八九岁的绮梦在黑夜里去武学馆练武回来后小心翼翼开关门的样子，那时的他还会怒骂一声：“这么晚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不许点灯！浪费灯油。”

绮梦已经够乖了，她的年龄不该承受的苦活累活从来没有怨言，面对他的训斥怒骂也从未有过一丝反抗。

唯一让他不满的是，她那委屈落泪的样子。

看起来让人心烦。

他曾经似乎忘记了，绮梦她还只是个小孩子，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也需要有人关心和疼爱。她失去了娘，心里也难受。

曾经，绮梦那充满童真的眼眸中常常饱含着恐惧和无助，面对父亲的暴怒，她只能选择默默忍受。她试图用乖巧和懂事去换取父亲的一丝怜爱，可总是徒劳无功。

如今，当他回首过往，心中满是悔恨与愧疚。

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