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长沙.肆
解九常说吴老狗的性子也和狗一样,自己喜欢的、要保护的,就跟个宝贝似地,自己憎恶的、讨厌的,就一定要之置于死地。
吴老狗的性子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上吴老狗是九门里头处起来最好玩儿的,也最没架子的,但是惹了吴老狗的人啊,下场也是最惨的。
真是让人……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爱呢。
吴老狗喜欢吃狗肉,特别喜欢吃自己养的那些狗肉,解九曾说你这是什么破习惯的时候吴老狗就笑着说反正都得死,还不如让我吃了。
吴老狗现在都还记得,那条狗倒在地上皮被刨了之后的样子,没人管,是在挡了路连踢都觉得是脏了脚,那些下人就一个个急着出来先是自己都么有用狠狠踹上一脚飞出去在滚两圈,还是倒在地上没人管。
吴老狗知道,如果自己不狠一点儿,自己迟早也会变成这条死狗。
没人管,没人在乎,只有嫌弃,厌恶。
其实有时候晚上吴老狗也挺茫然的,他现在这样,和他之前厌恶的那些人啊,又有什么区别呢?有什么区别呢有什么区别呢?好像没什么区别对不对?
那么就是自己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啊,是不是?
三寸钉又不会说话,就趴在桌子上晒肚皮,吴老狗想事情的时候会无意识的去戳三寸钉的肚子,三寸钉就会打两个滚有时候一不留神就摔下去了。
吴老狗有时候挺讨厌狗的寿命只有那么点儿,所以有时候他看见了狗病恹恹的样子就捉了去煮了吃了,那总比自己见着那些狗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样子要好。
有人在暗地里骂吴老狗是个疯子,连人的命都不在乎在乎一群狗,说到这儿就会恶狠狠地吐两口唾沫骂上两句土话,补上一句我看这吴老狗也就他妈是个神经病,真齤他妈是狗齤娘养的!
骂完了收拾收拾该上哪儿干活还是上哪儿去,见着了吴老狗依然要恭恭敬敬的行礼谄媚,希望着吴老狗赏识自己提拔提拔,被提拔了的人把曾经骂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没被提拔的继续骂着那一套连带着提拔了的一起骂。
谁都没有错,只是他们不甘心。
就像你做得再好还是有人不满还是有人说闲话,只是因为你做得好而已啊。
“五爷,放过我们吧,您就算要杀我们,也把我儿子留下啊!”也曾经有人跪在吴老狗脚旁边这样苦苦地哀求眼泪鼻涕流到一块儿去。吴老狗很好心地递了张纸巾过去然后往旁边挪了挪腿。那人知道不成功就开始骂,质问吴老狗说你把人当人看吗,还是把勾当人看啊?!
吴老狗怀里的三寸钉呲牙咧嘴地冲着那人叫,吴老狗揉了揉三寸钉的头说:“你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吗?你能见着\/鬼\/子\/进来强暴隔壁家闺女的时候给上一枪吗?还是哪怕知道\/鬼\/子\/强暴完隔壁的就来自己家也要自己先跑掉?你不是恨我吗?那你有胆子拿着地上的刀跳起来捅我吗?”
一连串问完之后转身就走,末了还留了一句话说:
“和你们打交道,太他妈的累人了。”
那人看着地上的刀动了动手就是没有勇气拿好,最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事后吴老狗给这件事儿的评价就是——“他妈那是老子最有文采的一段话。”
仅此而已。
你的过去,你的感受,你的愤怒与爱恨不说出来谁也不知道,可是说出来又怎么样呢?谁也不会在乎啊!
所以吴老狗很少提以前的事情,他想如果那一天自己会说出这些事儿大概就是老了的时候抱住孙子当个故事、笑话讲讲而已了。
又或者这到底只是一条狗,看到好玩的东西就感兴趣而已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执着的东西,没资格说别人什么。
而那些因为别人的话就放弃自己执着的东西的人啊,他其实根本就不爱他执着的事情啊,他在乎的,只是那些人怎么说而已。
每次有人试图去和吴老狗说道德的时候,吴老狗就笑着说您别和我这个没文化的讲这个,我只知道每个人都在乎自己在乎的,别人在乎的和自己没关系,所以每个人道德底线都不一样,你看那陈皮阿四,是个气了就杀徒弟的家伙,可是你知不知道,他家里有多少个父母双亡的小家伙?
说到底啊,吴老狗笑眯眯地看着来人,道德这种东西呢,只适合每个人的遭遇有关系罢了啊。然后再喊一句,得了,今个儿我就不送了。然后喊个伙计来把人送出去。
就这样,本来是来说服吴老狗的,最后变成被吴老狗说服了。
解九问说狗五啊他们说啥啊找你说什么道德?
吴老狗摸着三寸钉漫不经心的说,不就是看不惯我对待狗比对人好呗。
然后想一想,说,他们眼里头,狗啊或是别的什么,不是人的,就是畜生而已,活该被人使唤,让人宰了吃。
解九就毫不留情地回说,我记得城里最爱吃狗肉的是您吧狗五爷。
吴老狗就傻呵呵地笑来转移话题。
三寸钉死了。
到底是条狗,能活二十多年算是不错的了。
吴老狗用了一年的时间愣是又找了一只品种和三寸钉一样长得也差不多的xZ犬,还是喊三寸钉,但是吴老狗知道这两只不一样了,前一只是和自己共患难的看见拿刀指着自己的人会扑上去对着脖子咬会打两个滚要求吃排骨的三寸钉,后一只是看着吴老狗下意识的动作也不明白只能晃晃尾巴的三寸钉。
然后吴老狗就会有点怅然,然后继续逗三寸钉玩儿。
不过这只三寸钉也是救过他一命,在旅店的时候趴在他身上。那之后吴老狗就想开了,管他妈的呢,反正这只也挺好玩儿的。
后来吴老狗去了杭州,养的那些狗有的留在长沙有的自己跑了,有的跟着去了杭州水土不服又被他给吃了,最后留下来的就那么一两只。
坐在院子里看着吴一穷在院子里被狗逗着玩儿的时候就觉得在长沙的日子真是想上辈子的事儿了,回想起来都是模模糊糊的隔了层纱布看不清。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过去的事情自己没办法评价,留着以后那个人有兴趣了去翻着看的时候说吧。
不过大概看到自己的时候会诧异的说对狗这么好吧?
又或者看都不看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