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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密语长沙

“四爷,请。”张启山嘴角不羁一笑,手里的力道瞬间又增加了几分。应四爷覆手过腕并不硬夺,迂回而后置,在张启山手腕处,看起来并未使出多少力气。招式看似行云流水,实则内力推送,以四两拨千斤之态,萦绕在锦盒之上。犹如两股势力缠斗,一刚一柔,攻而卸力。张家腕力惊人,以刚致胜,应家以卸力拆招,迂回钳制。数招之间两人都以蕴发内息,但也丝毫不相伯仲。

张启山面无动容,但颈项处已隐约见得穷奇纹身须睨展现,应四爷虚晃一眼瞧见,于是晃眼之间的空隙,被张启山两指破路而出,指如利刃,雷厉而过。待反应过来,侧身避让,然胸前至肩胛处也避之不及,两指如剑,指顶胸前暗扣之处,近一分则入肉,深一分则破骨,停留得度,只在这收放之间。

“应四爷,承让。”诚然视之,并无得胜之气,嘴角含笑依旧有礼有度。微微颔首,言罢收回单手,手落而扣松,气力破出,却不伤人分毫。单手扶了扶颈项稍稍活动,眼里到多了几分赞许之色。“与张某过招,能让穷奇显现的人不多,除了二爷,你算一个。”

“锦棠技不如人,让佛爷见笑了。”对于胜负并不在意,敞开的衣领间,隐约见到蚰蜒到胸口的黑龙鬼首。单手按在锦盒之上,也算是心里落定,轻轻出口气戏谑浅笑。“吾见穷奇,汝见鬼首,你我,算扯平了。”

“算!”张启山畅快言笑,笃定点头,轻拳拍拍应四爷肩头。“穷奇外戚,能见应府鬼咬龙,也是幸事,现已完璧归赵,后续事宜,还望四爷多多言明。张启山无意冒犯贵族,时至乱世,外敌当前,启山不愿再多生事端。”

“佛爷是明事理之人,锦棠自当化干戈为玉帛。多事之秋,国人确是不可有小家之争,扰国家之危。倭人猖獗,这一路也是不太平,长沙乃湘赣隘口,佛爷身上的责任艰巨。”正视而望,面对时局不禁紧锁眉头。如今的中国,虽有党国,但外人不知,应家深布各朝天子内侍,就连党国也不出例外。青天白日,外强中干,敌军来势汹汹,党内派系纠葛,错综复杂间就算有救国之心,也难有安邦之力。虽不在朝,但洞悉朝内之事,知而不能言,凡是有血有肉有志之人,心中难免翻转。

“这几日在长沙,锦棠所见所闻,皆是佛爷伟绩,体制之内还能有佛爷这般心思家国安危的……”言停至此,轻轻一笑,叹惋摇头:“没来之前,原以为佛爷不过是个虚名,于党国内其他布防官毫无差别。现在看来,中国还是有救的,可惜锦棠空有七尺之躯,不能为国效力。但是基于家族,想来对于长沙的布防官,这份东西多少还是会有些用处。”打个响指,招呼随身的侍从进来,接过一份颇有些分量的文件袋,交于张启山手中。随即起身,侍从规矩的从桌上取了锦盒随身而立。

“这是什么?”张启山随即起身接过手里的文件袋,单从重量及形态上,应是一份颇为详细的资料。抽开封线,刚要伸手去取,翻开折页便看见一枚国军的青天白日旗标志,脸色为之一沉,再抬眼看向应四爷之时,人已步至门口。“应四爷,这!”

“佛爷留步,当做回礼,都是中国人,这个时候应该一致对外。”双手抱拳笃定正视,微颔首算作告别之礼:“佛爷看完,自然会明白,日后该如何行事,方为最稳妥。”

“好,如此,启山先谢过应四爷。”单手持文件,同样抱拳回礼,此时心里越发深重,虽未看过,但是却能明白,这份文件有多少分量。应府四爷做事一向缜密,刚刚的故意落败,现如今又赠予密档,这个九门之外的势力,意欲何为?是真的如他所言,一心为国?还是在这飘摇乱世,还故作他想?妄图借外夷之手,扩自己之势?难道这就是老八口中所说的战狼?要是的话,那可真的是一匹破军七杀的孤狼……脑海中翻腾回想,手里不禁捏紧了文件。

思绪萦绕,待回神才发觉副官已步至身前,吸口气单手揉揉鼻梁闭目略有疲惫之感,缓步走向窗边,半依靠着窗台看着楼下。应四爷坐上汽车,缓缓驶离府邸,眼波随着车影而远观,手掌按在文档之上,侧颜略有思虑的紧促眉头,淡然的询问副官。“昨晚的事儿,查清楚了?”

“调查清楚了,昨晚那几个都是乔装成商户进城的日本人。平日里乔装成周边的商贾,看似买卖议价,实际则是观察佛爷的每日动向,伺机对佛爷不利。他们收买了后厨的师傅,两人混装成收泔水的伙计,潜入厨房内掩藏。并找机会逐一对饮食里下药,另外两人入夜于外接应,若不是佛爷机警,让属下彻查府邸一干人等,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副官逐一汇报完调查结果,预想事情若发生了的后果,仍是免不了后背发凉。在眼皮子底下被日本人钻了空子,自己身负副官职务,实属渎职,面露愧疚之色,立正站好,飒爽敬礼:“佛爷,是我的失职。让日本人混入府内,下官渎职,请佛爷处置!”

“这不是你的问题,日本人奸诈,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以后注意,决不可掉以轻心。”张启山听完,轻轻摇头挥挥手示意,思绪却回到了昨日。眉头深锁,曲肘握拳轻轻敲打自己的额头,思虑深远,仿佛把脑海中一丝一毫的片段碎块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一般。自言自语的呢喃:“机警的不是我,是有人故意在提醒我。我在明,日本人在暗,防不胜防,但是这个人却是隐藏在日本人身后的,是谁呢,湘赣沿线,有谁能如此………”

“佛爷,您的意思是有人提醒了您,日本人要暗杀您?”副官同样愁眉紧锁,倒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忍不住脱口而出,迫切的看向佛爷,身体前倾,微微上前一步。

“是他?!除了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凝眉疑虑间,眼神飘到了手中的文件夹袋子上,忽然间犹如醍醐灌顶。若是如此,那么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了。自己不禁失笑浅浅,颇有玩味的看向副官,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府里突然多了那么多老鼠,你不奇怪嘛?没有天灾,气候没有激变,老鼠却在家中乱窜,而且还那么多。”

“是很奇怪,从后厨到前厅,就连警卫都是老鼠,吓得老妈子跟下人都不敢下地,警卫班抓了半天才清理干净。事后倒是抓到几个小伢子,惩教一番也就放回去了,佛爷,您的意思是这老鼠是有人故意让小伢子放的?”

“张大佛爷的府邸,什么时候成了伢子们的嬉闹场所?还有,老鼠善躲藏,熟偷盗,家中鼠患,便是有人要提醒我,家中进贼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不怕外侵就怕有内应,里应外合就会让人措手不及。所以我才让你彻查府里所有人,一个都不能疏漏。”张启山两手抱臂依靠着办公桌,看着副官长长的出了口气,单手解开领口扣子,松快一些,转身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准备拆开那份厚厚的文件袋。“帮我留意应家那些人,有什么动向马上告诉我,还有……”停顿了些许,仿佛想到什么,薄唇微动想要说的话语,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奈的叹口气干脆挥挥手“罢了,今晚不要打搅我。”

“是,佛爷。”副官挺身授命,转身出门关好书房的大门,才想起刚刚出门的应四爷。临走之时原本正要上车,突然驻步在自己身旁,眉眼轻提,嘴角微扬。瞧了一眼他手背上被老鼠咬了一口的伤口,稍稍倾身,只有他二人才可听及的声音说了一句:抓尾巴,笨~自己当时却是反应不及,惊诧之时,车已驶出了门岗,回想至此不禁失笑。轻轻摇摇头转身,整理一下领口,覆手看了看殷红小点的血痂。“应四爷,有点意思。”

话分两头,应四爷的车出了张大佛爷府,回城途中却被拥挤的人群阻碍的行驶缓慢,收回玉镯的应四爷,这趟远差就算完成了,心中无牵挂,也就无碍于其他琐事。常穆眼瞧主子闲逸倒也放了轻松,不过瞧着自己主子胸口脱落的暗扣,倒也有几分不服气。应家的主子何时会落败于人,思虑一番还是回身搭话。“四爷,别看张启山神气,要不是您提点他,这会儿还有他耀武扬威的时候,早被日本人算计了。”

应四爷从容悠然,一手搭载身边锦盒之上,一手拄着车窗看着外面簇拥的人群,倒是被常穆这话引回了目光。一记眼刀过去,脚下踢了他座椅一脚,故作嫌弃,“你是不是中国人?帮着日本人害同胞?想当汉奸自己滚蛋,应家的大米不养畜生。”

“不是,爷,我就是奇怪,您怎么总是帮着张启山。他踩过界,大爷可是要收拾他的,您拦下来了,还非得亲自跑一趟。又是陪着笑脸,又是帮他解围,要不是您部署眼线想了解九门,也不会发现日本人那龌龊事,合着日本人想螳螂捕蝉,到成全了您黄雀在后了。不过爷,扔老鼠,亏您也想的出来,怎么着不成啊,瞧着一通折腾的我。”

常穆了解自己主子脾气,现下没有外人,这位爷却也不是端着的主儿,有些话直来直去的说,这样的随和,也就只有在这个四爷身上看的见。伸出自己的手,可怜兮兮的往后看去,手上都是丝丝的小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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