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夜半出谷 十
花狐似乎意识到了太昊的疑问,小声说道,“青帝,甭胡思乱想了,这三拨人弄灭火把的心思,无非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黑闷娃好一会没有说话了,可能是感觉到自己再不说话,喉咙就会发痒似的,就急着问道,“花狐,你说从黑水源埠子过来的这一拨人是谁?”
“哼,还能是谁?”
花狐用鼻子哼哼了一声,小声说道,“除了华遂梁和埠子里头的青壮,再无其他人了。”
白胖墩小声问道,“花狐,那你咋的知道是华遂梁带着埠子里的青壮呢?”
花狐无声地笑一下,小声解说道,“你想啊,华遂梁伢晚上跟华红鱼担着四箩筐粟米回去的路上,不但在半路上被狼小宝一伙人抢走了粟米,还被打了一顿;”
“今晚上华遂梁虽然没有来,但是华红雨跟华红雨两人担的八袋子盐巴又被盘三和盘六带人在半路上抢走了,也把人打了一顿;”
“连续两晚上被人抢了东西,这种情形,谁是埠子里的族长谁就得负责,嘿嘿嘿,就奔着四箩筐粟米和八袋子盐巴这个数目,华遂梁就算是个瓜子,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带人到三岔口转一圈。”
“哪,”
黑闷娃又张开了嘴巴,“花狐你说,华遂梁带的人会不会跟阳水龙带的人打起来?”
“应该会吧。”
花狐冷笑着说道,“按照眼下这昏天黑地的情形,这两拨人只要在三岔口碰到一块,华遂梁带的人就会把阳水龙带的人当成是狼小宝的人,而阳水龙带的人也会把华遂梁一伙人当成偷走他们三千袋粟米的人;”
“你想一下,这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谁,谁也不认识谁,更不敢大声说话,以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只要有人不小心动一下手,这打捶是肯定的了。”
白胖墩忍不住小声询问,“那阳长庚一伙人哩?他们跟上去会不会打捶?”
“嘿嘿嘿。”
花狐轻笑,“阳长庚这个人,咋说哩?粘上毛比猴都精,至于跟着他的阳辣子会不会带人打捶,这个不好说;”
“但是,阳长庚一定不会打捶的,他的目的也是想弄清楚自己粮仓里丢了的九百袋粟米到底去了哪里,能不能借空抢回去。”
太昊用神识看了看脚下到三岔口的距离,急忙用神识向花狐三人传音,“花狐,闷娃,胖墩,不要出声了,咱们现在距离三岔口不到二百丈远了。”
“知道了。”
花狐用神识向三岔口探查了一下,急忙压低声音应了一声,脚步也放慢了下来。
黑闷娃和白胖墩两人的神识虽然看不到三岔口,但是也不敢出声了,因为神识已经能感应到虚空中的紧张气息了。
四个人顺着田间小路又往前走了一截路,花狐脚下一拧,顺着谷子地里的田垄向老龙口走去。
太昊没有说话,神识已经看到阳水龙老头带着阳狼娃等人悄悄地摸到了三岔口,随后蹲在路旁,静静地看着从黑水源埠子方向走过来的人影。
这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给华遂梁出主意的华红勒。
此时的华红勒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于三岔口的危机,瞬间脊背发凉,头冒冷汗,浑身战栗,但还是瞪着眼睛咬紧牙关,猫腰低头,握紧手中的棍子慢慢挪动步子向前,一步挨着一步慢慢走近三岔口。
“谁在哪里?”
忽然,华红勒在距离三岔口十丈远的地方打定脚步,冲着蹲在三岔口的阳水龙等人大喝一声。
“呃?”
当下,除了阳水龙老头没有吭声外,阳狼娃等人尽皆惊愕出声,好在华红勒本人正处在惊慌失措之中,没有注意去听三岔口的声音,要不然,肯定会吓得转身跑路的。
“狗惹的,不说话,我可要拿石头打你了?”
为了减少心中的恐惧,华红勒弯腰在地上摸索了两下,还真的捡到了两块石头,一块成年人拳头大小,一块六岁娃拳头大小。
“呼——”
华红勒没有客气,鼓起勇气将六岁娃拳头大小的石头扔了过去,伴随着一道破空声,阳水龙老头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石头打中了鼻梁骨,疼得眼泪马上就流了出来。
只是为了顾全大局,阳水龙老头伸手擦了擦眼泪,并没有出声,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华红勒,心里在想着一会咋样捶打这个皮猴子,真的是太可恶了。
“抹地,真的没有人么?”
华红勒看到三岔口没有反应,自语了一声,一咬牙,又把手里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石头扔了过去,而且是使劲扔出去的那种。
“呼——”
伴随着一道破空声响起,石头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阳狼娃的嘴巴上,疼得阳狼娃差点儿晕厥了过去,一列嘴巴,从嘴里吐出来两颗牙齿,气得大声吼道,“啊——狗惹的,我要弄死你——”
吼罢,阳狼娃不管不顾地跳起身,挥舞着手里的棍子就向华红勒冲去。
“嗡嗡嗡——”
华红勒被阳狼娃的吼叫声吓了一跳,继而就看见三岔口方向跳起来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好像挥舞着棍子向自己冲来,吓得转身就跑。
一边跑路,一边大声尖叫,“爷爷救我——三岔口有马匪——马匪撵我哩——”
“狼娃子,你。。。”
听见阳狼娃的吼叫声,阳水龙老头想要伸手拉住阳狼娃时,已经晚了一步,只好苦笑着站起身,对一众青壮说道,“呵呵,你们不用圪蹴着了,起来吧,跟狼娃子一块去追那个皮猴子去。”
“嗷嗷嗷嗷。。。”
一众青壮一听。马上站起身,相互看了一眼,提着棍子就向阳狼娃追去。
也就在这时,刚刚摸到三岔口北边草丛里的华青松站起身来,眼见自己的大孙子华红勒被人追着跑路,马上吼道,“红芪,红李,还等着做啥?喝油糕汤吗?快,赶紧动手——”
“啊——”
华青松吼罢,大喊一声,举起棍子跳出草丛,冲向就近的阳水龙老头,劈头就打。
“啊啊啊。。。”
华红芪和华红李也不敢继续躲懒了,硬着头皮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大叫着举起手里的棍子直奔阳狼娃等人冲去。
“草丛里有人——”
“快打回去——”
阳狼娃被华青松等人的叫喊声吓了一跳,也不敢继续去追华红勒了,急忙转身,挥舞着手里的棍子,面对冲来的华红芪迎了上去。
一瞬间,两拨人就打在了一起。
在晦暗和雾气弥漫的夜色中,凭着感觉,一众青壮男人奋力挥舞着手里的棍子,大喊大叫着给自己内心的无比恐惧壮着胆子。
华青松与阳水龙两人的修为实力几乎旗鼓相当,打的也是有来有去,不分上下。
华红芪与阳狼娃两人的修为实力也是旗鼓相当,在黑暗中竟然也打在了一起,其余没有啥修为实力的青壮男人也各自两两捉对打在了一起。
“啊啊啊——”
“呀呀呀——”
“狗惹的,我打死你——”
“驴惹的,你找死呢——”
“嘭嘭嘭——”
“咚咚咚——”
“你这个贼娃子,你还敢还手。。。”
“你这个马匪,我等你好久了。。。”
。。。。。。
于是乎,三岔口紧西边的路上和草丛中,除了两队人的吼叫声,就是木棍相互磕击的声音,嗯嗯,还有华红勒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叫喊声,声声入耳,此起彼伏。
“小子们,快——”
“狼娃子出事了——”
“快上前帮忙——”
阳白山老头带着人距离三岔口本来就不是很远,一听见阳狼娃的惨叫声,就知道阳水龙等人被对方偷袭出了事,也没有多想,大手一挥,沉喝了一声,带着身后的六个青壮男人直奔三岔口。
此时,刚刚摸到三岔口南边草丛的华遂梁等人,也听见了三岔口的惨叫声和打斗声,立时就急了。
华遂梁刚要挥手吩咐华红图和华红武等人上前给华青松等人帮忙,忽然就听见了三岔口南边的沉喝声,马上就改变了主意,沉声喝道,“红图,红武,快快,南边有马匪的帮手,咱们快过去拦住这些家伙!”
喝罢,先一步冲上前,紧赶慢赶,正好在冲到路上的时候,与阳白山老头打了个照面。
于是,华遂梁玉阳白山两人齐齐皱眉,沉喝一声,“好贼——招打!”
眨眼之间,两人就打在了一起,由于两人的修为实力差不多,虽然出手都很凶狠,但是还是打的有来有去。
华红图和华红武带着其他人也跟着冲到路上,与阳白山带着的六个人打在了一起,两两捉对,也是打的有来有往。
立时,叫喊声,跺脚声,棍棒相互磕击的声音,乱七八糟的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原始而又凄惨的打击乐。
“啊啊啊——”
“嗷嗷嗷。。。”
“你嘛乃脚,哪里来的坏贼娃子,看小爷不打死你?”
“你大乃啥,你个坏怂马匪,看爷爷替你妈教训你!”
“砰砰砰——”
“咣咣咣——”
“你个贼娃子,你打我手做啥?没看见我在让着你吗?”
“你这个马匪,你都打我胳膊了,还嫌我打你手,你咋这么娇气呢?”
。。。。。。
这时候,已经走到老龙口山谷口的太昊等人,在黑闷娃和白胖墩的拉扯下,不得不站在山谷口紧西边的山坡上看起了热闹。
黑闷娃把神识外放到最大,终于看见了三岔口的群殴情形,笑着说道,“嘿嘿,打的真热闹。”
白胖墩跟黑闷娃一样,也在用神识看着热闹,听到黑闷娃的嬉笑声,急忙问道,“闷娃,你要不要上去帮忙?”
“给谁帮忙?”
黑闷娃愣住了,看向白胖墩,问道,“胖墩,你说呀?你想叫我给谁帮忙?”
白胖墩嬉笑道,“嘻嘻,你看谁顺眼就给谁帮忙呗。”
黑闷娃嘴巴一咧,马上笑了起来,“嘿嘿嘿,胖墩,我看你最顺眼了,我想给你帮忙,嘿嘿嘿嘿。”
说着话,两手就摸向白胖墩的胳肘窝轻轻挠了起来,“要你说我,看我不挠死你?嘿嘿嘿。”
(胳肘窝,西北方言,腋窝。)
“嘻嘻哈哈,闷娃你甭挠了,哈哈嘻嘻。”
白胖墩被挠的大笑不止,胖身板不住地往太昊身边挪动,“我不说你了,哈哈哈,你最好了,嘻嘻嘻。。。”
正在看热闹的花狐看到两人这般折腾,马上说道,“闷娃,胖墩,你俩甭折腾了,快看,阳长庚带人过来了。”
“嗯?”
黑闷娃和白胖墩两人急忙停住了手脚,齐齐用神识向三岔口方向看去。
太昊没有说话,肉眼加神识一直看着三岔口的群殴情形,心里也在泛着嘀咕。
按照华遂梁和华青松以及阳水龙及阳白山四个人的修为实力,在东方天际快要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不管是用神识还是用肉眼,应该都可以看清对方的模样和修为的,为啥一见面还要打在一起?
是不是黑水源村和阳坡埠子一直有仇恨?还是说这四个老头之间本来就有过节?亦或是双方在心里有啥误会?
带着这个疑问,太昊用肉眼加神识看向了阳长庚,没想到阳长庚带着阳辣子等人在距离三岔口南边十多丈远的地方打住了脚步,并没有加入群殴的意思,反而用肉眼看向老龙口山谷口这边。
太昊不得不怀疑,这个阳长庚可能早就发现了自己四个人站在山坡上看热闹,因为阳长庚站立的地方距离山谷口不到一百丈远,以阳长庚的修为实力,用神识看到山谷口这里绰绰有余。
“阳长庚老头好像在看咱们。”
花狐小声说道,“咳咳,这老头好像在向咱们笑着打招呼哩,你看他的右手。”
太昊小声应道,“嗯嗯,我看见了,这老头就是在向咱们打招呼哩。”
“哪,咱们要给他打招呼吗?”花狐小声问道。
太昊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赶紧回山洞,天马上就要明了,再不走,咱们就彻底暴露了。”
“好吧。”
花狐应了一声,看了眼东边的天际,第一缕光亮已经露出了云层,就知道天马上要亮了,立即向黑闷娃和白胖墩说道,“闷娃,胖墩,天马上就明了,咱们快回山洞,要不然就要坏事了。”
说罢,伸手拉住太昊的手,快步走下山坡。
黑闷娃和白胖墩两人恋恋不舍地向三岔口看了一眼,急忙跟在花狐身后跑路。
此时,虚空中的雾气更浓了,地上的野草和灌木上,有大量的露水滋生,一路走过,四个人的裤脚很快就被露水打湿了。
也许是之前下过大雨的缘故吧,一走进山谷,太昊就发现山谷里的雾气更浓更密了,一边走,一边用肉眼加神识在山谷内看了一遍,马上就有些心凉了。
山谷里头,几乎所有能结野果子的矮树林,都没有了野果子,就连树梢也没能幸免。
山谷内唯一留存的,只有茅草屋南边挨近溪水的野枸杞树,树上还有稀稀疏疏的一些野枸杞,也许是这些野枸杞太过稠密的原因吧,也许是野枸杞太小的原因吧。
太昊收回神识,神情变得有些黯然,如果今天妈妈跟姨姨继续去红石山炼盐巴,如果自己四个人没有去阳坡埠子抢回那四箩筐粟米,吃饭真的就变成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