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画气淬体
很快，如意坊的人就端上笔墨纸砚。
陈青一手执笔，一手负于身后，笔尖沾墨，但在众人以为他要作画之时，他却将笔悬于宣纸之上，闭上了眼睛。
“他在作甚？为何不作画？”
“你懂什么？画师作画不得感受一下天地之灵？这样才能让画作承载天地意境！”
“哼！我看他就是在故弄玄虚，如果他真的能做出承载天地意境的画作，前几年就不会让那名少年疯癫而亡！”
“嘶！好快！”
忽然，有人惊呼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朝陈青聚集而去。
只见陈青猛地睁开双眼，执笔如风！
刷刷刷！
毛笔在宣纸上迅速勾勒，没有丝毫停顿！
这般速度，就算是站在二楼栏杆处的欧阳明也被狠狠惊到了，因为就算是他作画，也没有这般迅捷。
“欧阳兄，看来此子是有两把刷子的。”
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欧阳明转身，看着抚须而笑的老者，哼道：“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画师八境绘形、呈意、附灵、化实、赋命、开墟、凝域、成界。
第一境绘形，指的是就是绘万物之形。
越是到后面，作画需要的时间就越长，因为在作画之时，需要将感悟的天地意境画进画中。
如此迅速的作画，别说意境，恐怕就算是最基本的绘形都无法做到。
对于耳边的议论，陈青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手腕执笔，在宣纸上快速的勾勒出老虎的形状。
“嗯？这怎么回事？”
忽然，陈青的动作一顿，因为他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四周突然暗了下来。
如意坊不见了，喧闹的人群不见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仅如此，他还看见周围的虚空中，有一些小白点飘过来，不断的融入的笔下的宣纸上。
奇怪的是，在白点融入过后，那宣纸上的老虎，居然好似活过来一般。
仅仅片刻，这场奇怪的景象就消失了。
周围的一切恢复正常，所有人的目光依旧聚集在他身上。
陈青并没有过多注意刚才的异常，而是继续作画，过了没多久，他停下动作，将毛笔放在砚台上，笑道：“好了。”
话音一落，有一人立马伸着脖子朝这边看来，但下一刻，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啊！！！有大虫！”
那人惊恐大叫，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向后倒去，一脸的骇然。
周围的人见状，一个个也都是好奇的拉长了脖子，朝桌子上的宣纸看去。
“嘶！真画成了？！”
“好逼真的画，我怎么感觉他画得比欧阳大师的还好？”有人惊疑不定。
看着这边人群哗然，楼上的欧阳明眉头皱了皱。
比他画的还好？这怎么可能？
但看那些人的神态似乎不似作假，他带着好奇走下了楼梯。
围观的人见到欧阳明走来，急忙让开了一条路。
“哎呦，怎能劳烦欧阳画师您亲自下来？这陈青不过是哗众取宠之辈，如何能让入得了您的法眼。”
掌柜的见到欧阳明，急忙谄媚的笑道。
这可是他们如意坊的贵客，每一幅画，都能给他们如意坊带来不菲的收入。
“掌柜此言差矣，陈画师说老夫的新作是小猫下坡图，想必在丹青一道上也是有自己的见解的。”欧阳明皮笑肉不笑。
随机大步来到了陈青的旁边。
然而，当他看到桌面宣纸上画的画像时，整个身躯猛地一颤，脸上的神色瞬间凝固。
“这……这……”
他嘴唇颤抖，满眼不可思议。
那宣纸上，赫然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老虎，每一根毛发，每一处斑纹，都浑然天成！
这哪里只是比他画的好？这简直就是将山林猛虎直接搬到了纸上！
突然，那猛虎眼珠似乎闪过了一道光！
紧接着欧阳明就感觉一阵风吹来，自己好似处在深山老林之中！
而在自己眼前，有一头猛虎盘踞！
吼！
忽然，猛虎咆哮，声音响彻山林，直接朝自己飞扑而来。
啊！
欧阳明惊叫一声，吓得老脸煞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他回神之时，周围哪有什么猛虎，只有围观的路人。
“欧阳画师，您怎么了？”
见此，掌柜脸色大变，急忙惊呼，这要是把欧阳画师吓出个好歹了，那些人不得把他如意坊掀了！
欧阳明起身，一脸震惊的盯着桌子上的画，骇然出声：“好一幅猛虎下山图！”
掌柜的顿时愣了一下，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看到宣纸上那栩栩如生的猛虎下山图时，先是惊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道：“欧阳画师，这陈青所作之画，虽然逼真了些，但画师重要的是能做出意境的画才是最重要的，”
“你懂个屁！”欧阳明怒斥道：“这画，哪怕是在呈意境沉浸多年的画师，也不能作出此等佳作！此画，已然达府！”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大惊。
“什么？达府？！这画竟然是达府之作？”有人惊呼出声。
“会不会是欧阳画师看错了，这陈青之前所作之画连最基础的意境都没有，又怎么能做出达府之作？”也有人疑惑。
“是啊，达府之作何其珍贵，我青石城数百年来，也只有逝去的那几位大师才能做出。”
画作有出县、达府、鸣州、镇国、传世五个级别。
这就意味着，这幅画，哪怕放在整个东宁府，也是相当珍贵的！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欧阳明冷哼道：“老夫虽然只是初入呈意境，所作之画大都也只是出县级别，但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
“此话不管是意蕴还是神韵，必定是达府之作才能拥有的！”
说着，他看向桌子上的画，一时间难以自控，声音颤抖：“没想到我欧阳明此生居然还能见到如此佳作，真是苍天有眼！”
听到欧阳明那慷锵有力的保证，所有人都愣住了，旋即猛地看向那幅画，眼神开始炙热起来。
如果说出县级别的画作，能让人有三成概率领悟意境，那达府，则是六成！
当然，这还要看领悟者的自身天赋以及和画像的契合程度，但能买得起这画作的人家，族中又怎么会没有天赋异禀之辈？
看着周围人的反应，陈青却疑惑的皱起眉头，不就是一幅画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至于什么出县达府？他摸了摸下巴。
原主记忆里，这好像是画作的等级，可这个世界的画道和武道密不可分，发展了不知多少万年，没道理来自五千年底蕴国度的自己随便画的一幅画就能达到这个高度。
“或许，只是这些人见识有限，认错了。”
思考片刻，陈青恍然的点点头。
正在他愣神之际，欧阳明整理了一下衣襟，一脸正经的走到陈青面前，抱拳躬身，神态恭敬：“陈师，老朽欧阳明，方才是老朽妄言失礼，还望陈师勿怪。”
和这幅画比起来，自己之前的得意之作，被他说是小猫下坡图也不为过。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这陈青有这般本事，为何会落到如今这等地步？
而掌柜的看见欧阳明居然对陈青这般恭敬，特别是听到他还叫对方陈师时，顿时傻眼了。
何谓师？达者为师！
这就意味着，欧阳明认为，自己不如陈青！
周围的人看陈青的眼神，在这一刻也发生了变化，变得尊敬起来。
“欧阳画师，这世界很大，万不可以己之所见来评度众生啊。”
陈青淡淡笑道。
这老家伙倒是能屈能伸，如果他抓着之前的事不放，倒是显得他度量小了。
闻言，欧阳明一愣，这不是说他是井底之蛙吗？
不过事实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苦笑一声，恭敬道：“陈师教训的是。”
陈青笑了笑，看着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已和之前大不相同，心里不由长叹一声。
这就是人性啊！
“今日这里的事，还望大家不要轻易外传，当然，若是众位有需要，可来梅花巷寻我。”
“陈画师，这是为何？”掌柜疑惑的看着他，难道让自己的名声传遍整个青石城不好吗？
“世人多为名利所累，陈某懒散惯了，只想逍遥而已。”陈青摇头叹息。
上辈子他为了作画忙碌一生，终其不过为了丹青圣手四个字。
如今重活一世，他只想做自己。
说完，长叹一声，负手朝门外走去。
“陈师，敢问您这画，用了什么手法？”
就当他走到门口时，欧阳明的声音传来。
陈青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一脸期盼的欧阳明，轻声笑道：“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