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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细菌培养皿

晚自习开始,迟清和被宋序林推醒。

“你今天怎么回事,每次看到,都在睡觉。”

“有点失眠,早上五点不到就醒了。”

闻言,宋序林的眼神变得更怪异了,他挪动嘴唇,“嗯嗯啊啊”了好半天,最后吐出一句。

“身体是自己的,别这样糟践自己,早睡早起身体好,实在睡不着的话,我给你买个安眠药。”

迟清和有点懵,“什么糟践,什么安眠药?我就一天没睡好,犯困而已。”

宋序林抓耳挠腮,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无缘无故瞪了迟清和一眼后,又转回去了。

迟清和凝视着少年宽阔的脊背,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班主任进来敲了下门,目光直直朝教室后方看去。

“迟清和,带作业来我办公室一趟。”

迟清和收回视线,点头应下。

高三学生的作业全是试卷,每科一两张,卷起来捏手里,份量不重,却着实费脑费时间。

原主全校前三,这一整天,没少被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题目的难度也不低,都是提升突破题。

大部分情况,他能耍点小聪明蒙混过关。

再不济,靠运气蒙一蒙,也能答个八九不离十。

可这些技巧,对上生物时,尽数不奏效了。

这门连选择题选项都在咬文嚼字的学科,有的时候真不该作为一门理科。

究竟是哪个丧心病狂的老师,出真题时,会专门从犄角旮旯里抽出一句半句的考察啊!

还偷偷摸摸的,就改一两个字!

当时他把书跟题目放到一起比对,看了足足半分钟,才看出不对来……

想到这,迟清和“啧”了一声,默默往试卷堆里加了本生物必修一。

又拿了两支盖帽黑笔,往校服兜兜拍了一下,确认两颗圆滚滚乖乖待着,才起身。

结果这时候宋序林又转过来,望着他欲言又止,眼底的情绪复杂。

见状,迟清和又坐回去,耐心等了会,对方迟迟不语,便主动打破沉默。

“饿了?”

“老是问我饿了没,饿了没,我长得很像胃通直肠的饭桶吗?”宋序林小声嘀咕。

迟清和听不真切,“嗯?”

“我就是想跟你说,有啥事别憋着,你又不是没兄弟!”

大概第一次说这么别扭的话,宋序林罕见地红了耳朵,眼珠子胡乱转动,哪都看了,就是不看人。

迟清和握着试卷的手紧了紧,语气却依旧带着疑问。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要你管!”

宋序林受不了自己这副矫情的样子,故作掩饰地放大音量,冲迟清和龇牙,气呼呼地又转回去。

他就算多管闲事!

迟清和盯着那颗有些炸毛的后脑勺,浅笑。

一个喜欢玩摊煎饼游戏的小孩,果然没什么坏心思。

宋序林转手就扔了五张红票票出来,又拽又酷地留了句“给我带早餐”后,重新趴到课桌补觉去了。

这次,迟清和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立刻接下这钱。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

少年因为紧张,肩膀都绷起来了。

“……谢谢。”

留下这句后,迟清和才移开视线,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

过了二十几秒,宋序林才从胳膊肘里慢吞吞地抬起眼睛,望向门口。

那里,少年黑白校服的衣角恰好消失。

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又把脑袋埋回去。

“傻瓜……”

……

高三五班的班主任,望雪生,名字很风雅,长相也风雅,可行事作风却极其强悍。

在面对班里那些泼猴时,早已练就了眼刀杀人的绝技。

撇下眼皮“飕飕”甩过去,泛着杀意,瞬间能让那几个不听话地安分下来。

迟清和抱着作业到办公室的时候,望雪生还在收拾办公桌,给人腾出一个能暂时写作业的位置。

“你爸帮你请了假,大概要半小时之后才过来,我还有晚自习要管,你就自己在这写会儿作业,到时间了,自己下去。”

说完,望雪生拿起笔记本朝外走去。

“好的老师。”

迟清和点头应下,走到办公桌前,表情僵了一下。

这桌子,未免也太乱了吧。

笔筒是倒着的、电脑屏幕是脏的、计算机是缺键的……

卷子和草稿混在一起,横七竖八夹在教材堆里,偶尔能瞥见半截粉笔头、被拆解的圆规、裸头的笔芯等。

还有键盘旁边那一滩风干胶水印,可能是不小心倒的,上头有好几道被美工刀划出的刻痕,足以证明之前有试着努力过“保持干净”。

总之,哪怕是没有洁癖的人,看到眼前这些,也是个糟糕至极的体验。

迟清和在原地踌躇了半分钟后,最终还是放弃强迫自己,转头往校门口走去。

他宁愿去吹冷风,也不想在“细菌培养皿”上写作业。

……

刚回到家,4011这块小薯片不知从哪跑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往废品站里冲。

瞧见两只粉嫩嫩的小鹦鹉时,开心地哼唧了好几下。

迟清和没时间管它,坐了一路车,现在困得不行,边揉眼睛边往楼上走。

“老迟,我去写作业了。”

“好,老爸现在去给你做姜撞奶,一会写饿了就能喝。”迟遇放下车钥匙,仰头冲楼梯喊道。

“好。”

保温箱里的两小只听到声音,“叽叽喳喳”叫唤着。

迟遇熟练地泡奶粉,嘴角提起的笑怎么也抹不掉。

整个人的精气神因为见到儿子,好了不少。

昨晚好不容易闲下来,有机会睡上一觉。

可躺到床上,看到隔壁床上儿子折的小豆腐块,辗转反侧好久,怎么也睡不踏实。

他忍不住会想儿子一个人在学校,会不会因为他妈的事,被同学欺负、被追着喊“杀人犯儿子”、甚至因此把他带到厕所霸凌。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是小时候在游乐园,儿子因为找不到他,把嗓子哭哑了的情景。

这一晚,他不知多少次从梦中惊醒。

后背吓出来的冷汗几乎浸湿了衣衫,心脏也压抑难受得不行,仿佛生了很大的病。

他这辈子孤单惯了,年轻时不觉得有甚。

后来年岁渐长,身体开始出现各种毛病。

有时他就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那些身旁有家人作陪的病友,一个个在他面前走过。

这些不过是最平常的场景,却让他觉得格外落寞。

因为他的身侧,总是空白。

可命运垂怜,他的孩子重新回到他身边,日子不一样了。

他必须得再努力些。

清和的人生,因为他的缺席,被那个女人苛责虐待了足足八年。

每每想到自己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在自己家还得受那个杀人犯的窝囊气,他就心疼得不行,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为什么自己就能这么粗心?

哪怕他去看上一眼,他的孩子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水深火热!

所以,无论如何,他不能……也不允许……再让孩子将就了。

不能只守着废品站了,得主动出去。

想着想着,碗里的姜汁和水牛奶也凝固得差不多了,试着放上勺子,没往下陷,成功了。

端起小碗,就要给楼上辛苦学习的儿子送去,却瞧见门口有黑影晃荡,他拉着嗓子喊了声。

“要卖瓶子还是纸板?”

没人应。

迟遇皱眉,特意到门口看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他揉了揉眼睛,“没眼花啊,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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