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当然是春心鬼啦！
终于等到出院的日子，我带着三井寿交给我的雏燕一起回家了。
百枝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餐，叔叔在书房赶着客户要的设计图，我在客厅用筷子夹那些百枝从宠物店买回来的面包虫喂燕子。
那天回到病房，我把它交给了百枝，百枝带它去了宠物医院检查，有一条腿受了伤，医生已经帮它处理妥当，起初喂养的时候，总是蔫蔫的，不怎么吃喝，熟悉了这些日子后，小家伙也恢复了精神，胃口变得很大，绒毛也渐渐黑了起来。
我一边喂它一边盯着电视，里面正放映着《东京爱情故事》。
莉香对完治说：“哪有这么简单就两情相悦。”
完治说：“我会努力。”
莉香说：“半夜我说寂寞，你会来陪我吗？”
完治说：“飞过去”
莉香说：“在喜马拉雅山顶打电话，你会来接我吗？”
完治说：“我去接。”
……
完治勇敢地吻了莉香，莉香幸福又坚定地说：“完治，我一直都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上我。”
“如果光靠努力就可以两情相悦的话，美智子早就应该成功了……你说，救你的那个家伙也会对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吗？”
我一边用指尖在这个吃饱就开始打盹的小家伙头顶轻抚着，一边问它。
“认识这么久，都还没给你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小三？小井？是他把你捡回来的，名字应该他取才对……三仔……就叫‘三仔’好了，他捡的仔仔，当然要叫‘三仔’呀。”
一声清脆的电话铃打断了我的自言自语。
“你好，这里是森川家。”
“雅子，太好了，你终于出院了！”
是美智子的声音。
“什么时候来上学？”
“还要在家休息观察几天，下个星期应该就可以回去上课了。”
“啊～～还要等到下个星期啊！我每天都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你不在，每天上学我都觉得无聊死了。”
“是呀是呀，没有你的日子真是太寂寞了，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两个人互诉了半天衷肠，美智子才说：“今天学校篮球队又遇到大麻烦了！”
“哦？怎么了？”
“具体情形我也不是太清楚，因为事发当时篮球馆的大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连老师都没办法进去，听说是篮球队的一年级新人樱木花道为了打篮球想要脱离之前的不良组织，被水户洋平那几个人找到篮球馆里大闹了一番，篮球队的人都有不同程度受伤，而且……三井学长也有参与，还带了社会上的混混一起，好像是为了报上次被宫城打伤的仇……”
三井寿……他也出院了？
怎么又……
难道他真的记得我说的那句话？！
不过是打架打输而已，不服气的话就打回去好了！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他那双手一直都不是用来施行暴力的。
他骗了大家，更骗了自己。
那天在天台，他小心翼翼地护着三仔的样子又出现在我眼前。
那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
我看着已经睡熟的三仔，耳朵里再也听不清美智子后面说的话。
昨天接了美智子的电话之后，心里就一直觉得闷闷的，夜里辗转反侧，脑子被三井寿带着淤青的脸和他护着三仔的手塞满，头痛欲裂。
他又去打架了！
为什么又要去打架？！
几乎是失眠了一夜，清晨听到三仔发出的叫声，蓬着头爬起来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填满卧室。
叔叔在餐桌上一边喝咖啡一边读晨报，百枝在一旁给三仔喂食，他们见我穿着学生制服从卧室出来，都是一愣。
叔叔一边放下报纸一边问：“不是说下个星期才去上学吗？”
“嗯，之前是这样说的，可是缺课太久成绩上真的会好难追，而且我的身体也已经没问题了，所以想今天回去上课。”
“但你的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
“啊……那是因为昨晚一直在担心功课会跟不上导致了失眠，没睡好而已……”
叔叔皱着眉，没出声，显然他不太想同意我的决定，我只好用眼神向一旁的百枝求援。
“这样啊……出院的时候，藤井医生虽然建议再居家观察几天，但也说了，自我感觉不错的时候是可以回去上学的，老公，就让雅子去吧。”
叔叔看着我，还在犹豫，我这次在校内晕倒确实把他吓坏了。
我继续用眼神向百枝哀求。
百枝看着我继续说：“功课追不追得上没关系，这段时间也确实把她闷坏了，让她去学校和美智子见见面放松一下心情，晚上不要再失眠才好！在学校记得按时吃药，觉得不舒服就马上让老师给我和叔叔打电话。”
说完，和我一起看着叔叔，三仔也从它的窝里探出头看向叔叔，迫于我们的目光压力，叔叔终于让步了。
“唉，好吧，记住，不可以逞强，有不舒服马上打电话给我。”
我忙答应着，悄悄朝百枝吐了吐舌头，百枝做出一副谁让我宠你的无奈表情，转身去厨房为我准备早餐。
美智子没想到我今天会来，午休时，当我出现在她班级门口的时候，她高兴地拉着我蹦蹦跳跳。
“天呐，你怎么来了？！昨天电话里是骗我的吗？准备给我个惊喜？”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好愧疚，我不擅说谎，更不愿说谎，尤其是对美智子。
如果她知道我居然为了三井寿失眠了整夜，她会怎么想？
“我是今天早晨临时决定要来的，不想耽误太多功课，而且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我和美智子带着餐盒打算去天台边吃边聊，在三楼楼梯拐角处，一个男生低着头与我们擦肩而过。
“安田！”美智子叫住他。
那个叫安田的单眼皮男生回过头，脸色红红的，看到美智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答应着：“富……富坚同学！”
“你的脸怎么了？”
安田的嘴角附近有很大一块明显的淤青，嘴唇也有些肿。
“没……没什么，小伤而已。”安田僵硬地站在那，结结巴巴地说。
“昨天在球馆，那些人也打你了？！”美智子吃惊地问。
美智子情绪突然有些失控，生气地说：“水户洋平他们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不……不是，他们没有打我！”
美智子根本不听安田说话，自顾愤怒地转头对我说：“安田是湘北篮球队里最努力的男生，我哥哥他们那些老队员有的因为受不了赤木学长严厉的训练风格，在二年级的时候都纷纷提出退队申请，但安田从入队开始就没想过要放弃，一直坚持打篮球，他这么老实这么乖，他们怎么可以连他都欺负！”
美智子升入高中后，在她哥哥退出湘北篮球队之前也常常去球队看他们训练，所以球队里很多队员她都认识，安田与我们同级，而且脾气很温和，美智子去球队看球的时候和他很谈得来，于是相对就更熟悉一些。
美智子说着说着竟然激动得掉下泪来，安田被她的样子吓得手忙脚乱，紫胀着脸不知如何应付。
“富……富坚同学，你怎么哭了？！这点小伤没关系的，洋平他们也没有打我，真的！”
“那是谁？！谁打的你？”
“……”
“是三井学长他们吗？”
“……”
安田真的是个很老实的男生，他的沉默证实了美智子的猜测。
美智子没再说话，看着安田的脸噼里啪啦地掉了好多眼泪，然后猛地转身径直往楼上走去。
安田急得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看美智子哭着离开，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我赶上去，回头对安田说：“我去追她，放心。”
安田一脸担忧地点点头，直到我和美智子在楼上的转角消失他才离开。
因为情绪差，美智子的脚步异常快，我在后面追得有些辛苦，终于走到通往天台的大门前，美智子已经站在门的那一边，面对着我，泪流满面。
“美智子……”
她终于不再压抑，终于将心中的悲伤曝露于阳光之下。
“以前的三井学长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我突然深刻地理解了美智子的心情。
曾见他入青云，怎忍他困渊底。
三井寿护着三仔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眼前。
不对，一切都是假象，我有种预感，很强烈！
“不，他会回来，再等等他，我保证。”
我在心里这样喊着。
周末来到前，受篮球馆打架事件影响的人都陆续回到学校上课了，只有三井寿一直没出现。
今天是星期天，吃过早餐，喂过三仔，百枝说想去花店买些鲜花回来插瓶，我便跟着她一起出门往商业街去了。
百枝是这家花店的常客，跟花店的老板岸本太太很熟络，两个人一边选花一边聊着家常，我就在窗边的椅子上坐着看街上往来的行人。
岸本太太长得非常漂亮，留着精致的栗色波浪卷发，口红一定是用大红色号，衣服也常常穿紧身款式，整个人气质非常火辣，加上性格又开朗，所以整条街上所有花店里的男顾客加起来都没有她这一家多。
今天岸本太太上身穿着一件浅绿色短款针织小衫，搭配紧身牛仔裤，走路时，隐隐约约会露出纤细的腰腹。
“雅子平时难得来一次，快尝尝我新研制的花茶。”岸本太太将一杯温热的花茶放到我面前。
她向我递茶的瞬间，我的视线被她小衫下胸部的轮廓吸引，竟一时挪不开眼，心里忍不住暗想：“她的身材怎么这么好！”
然后又偷偷看了看自己的，算了吧，根本天壤之别。
不想抬头撞上岸本太太的眼神，才发现她早将我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味深长。
我尴尬地一面道谢，一面红着脸端起茶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清甜里带着点微苦。”
“这就对了，因为我给它取的名字叫‘心底的爱’。”
她回头看了看在那边认真选花的百枝，突然压低声音问我：“雅子有男朋友吗？”
“啊，没、没有！”
“那在学校一定很多人追吧？”
“也没有。”
我尴尬地摇摇头。
“欸～～怎么会，雅子可是我见过的高中女生里最漂亮又最乖巧的！每次看到你，我都想把你从百枝手里抢过来带回家。不如这样，我有个外甥在翔阳高中读书，比你大一岁，长得像我，应该算不赖吧，脾气也没得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也没有女朋友，这个年纪不用来谈恋爱多浪费啊！不如我介绍你们认识吧，你们要是能交往，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还、还是不要了吧，哈哈……”
“不同校交往起来是有点辛苦……哎呀，下个周末他会来店里帮忙，你和百枝一起来店里看一眼，喜欢的话什么事都好说啦！”
“……哈哈，这样很奇怪吧……”
“不会啦，怎么会奇怪，干嘛这么害羞嘛，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我真是要被岸本太太的热情给打败了，可我又不太擅长拒绝好意，还好她见我有点不知所措，暂时放过了我。
岸本太太又抬高声音接着说：“茶可不是免费的哦，还得麻烦雅子帮忙把这些雏菊搬到门口的花架上，然后给它们浇些水。”
百枝在里面听到，打趣道：“哎呀，雅子，我忘记告诉你了，不可以随便喝她的茶，不然就像我一样，来了这里不替她打份工是没办法走掉的。”
岸本太太回头笑着说：“是呀是呀，不然怎么有办法留下你们陪一陪我这个寂寞的女人。”
我把花一盆盆地移到外面廊下的花架上，拿起喷壶正准备浇水，突然在路对面出现的一个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
他穿着墨绿色半长风衣和牛仔裤，整个人高高瘦瘦的，虽然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但几乎及肩的长发依旧引人注目。
他在对面的那家发廊前站了站，便拉开门走了进去。
“雅子，你在看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岸本太太和百枝一起站在我身后突然问我，我被吓得手一抖，把喷壶掉在了地上。她们两个人的眼神齐齐看向对面的发廊，我觉得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忙弯腰去捡喷壶。
“我哪有看什么，我一直在浇花！”
“是吗？”岸本太太显然不相信我的话，她坏笑着拍拍我的屁股，百枝也跟着调侃道：“我们的雅子长大了呢！在偷偷看对面发廊里的帅气小伙子们对不对？”
百枝的话触动了我的心事，我又气又笑，拿着喷壶转身朝她按了一下，细密的水珠喷射出来，吓得百枝尖叫着躲到岸本太太身后，岸本太太张开胳膊护住百枝，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我那个该死的初恋男友接吻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哎呀，现在想起来，有些事只有偷偷摸摸地做，感觉才是最美妙的！”
我的脸更红了，用手指在脸上刮了刮，朝岸本太太说：“你们两个仗着年纪大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也不怕教坏小孩，真不害臊！”
“心里有鬼才害臊呢！”
“哪有鬼啊！什么鬼？”
“当然是春心鬼啦！”
我被岸本太太气得忍不住跺脚，岸本太太开朗地大笑起来，将我手里的喷壶接过去之后，又从百枝怀里把打包好的两大束花拿过来塞给我，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说：“好啦好啦，不闹你了，鲜花配美人！这么漂亮的雅子抱着这么漂亮的花，看着真是赏心悦目！”
突然，她的视线从我肩头越过，再次看向对面的发廊。
“现在的年轻人长得真是好看呢！”
她忍不住发出感叹。
百枝也跟着感慨：“是啊，个头也高。”
岸本太太继续搭腔：“但是瞧这样子，脾气也是暴躁了点，不过这就是青春荷尔蒙迸发的味道！啊，年轻真好啊。”
看着岸本太太和百枝一脸花痴的表情，我轻叹了一声：“你们真是够了！”
我抱着花转过身，想要看一看这个让她们发痴的年轻人。
他也看到了我们，一头利落的短发，额头清爽，眉眼看起来有些少年叛逆的固执，脸上除了些未散净的淤青还粘有创口贴和纱布，墨绿色的半长风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一只手拿着黑色的棒球帽，一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
阳光填满了我们之间的那条街道，来往的路人不断穿过阳光，不断阻挡我们看向彼此的视线。
他仿佛只看了我一眼，又好像看了我好久，然后戴上帽子，转身朝那边街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