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文和乱武（10）

夜，渐渐又来了，长安城内四处都是战胜者炫耀掠夺的声音，像，像极了当初贾诩看到的幻象。这长安城，真的成了一座棋盘。

“家主大人找我何事？”陈到来到了贾诩的身边，现在战事已息，陈到不知道还有什么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命令所有叛氐，今晚连夜收拾，我们要撤了！”贾诩说着。

走？去哪里？虽然有困惑，但是陈到不是个喜欢多问的人，家主的命令照做就是了。

贾诩吩咐完陈到，便向外走去。

“家主大人，这么晚外出，可要保护？”陈到有些担心的问。

贾诩回头笑了，他盘起了核桃：“不用，我只是去下一盘棋。”

夜，深邃的夜，不像白天的嘈杂，掠夺一天的西凉士卒们累了，倦了，一个个睡了，就连站哨的人都在打盹。经历了这么久的征战，猛然的懈怠下来使人们积蓄已久的疲劳感全在此刻爆发了。

虽然士卒们满意的休息了，可是长安城的百姓们却是在煎熬着这难熬的夜晚，没人知道在士兵们休息够了的明天，是否他们又会像今天一样，使尽淫威。

贾诩默默走到了李儒的府上，敲动了大门。

“来者可是贾诩大人？”门内一位门童问着。

看来李儒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来，李大军师，这一点咱俩还挺有默契！可惜你是个男的。

“贾诩特来拜会李儒军师。”贾诩在门外回着话，没过多久，门开了，贾诩走了进去。

李儒的住宅从布局就能看出主人的品性。没有大气磅礴的雕塑，没有宽阔的门厅，有的只有峰回路转美不胜收的小径，有的只有不拘一格错落的房屋。

李儒瘦弱的身影端坐在堂屋之内，他的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棋盘边，泡着一壶茶，壶嘴还在温柔的吐着云烟。看来李儒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待着贾诩的到来。

听到脚步声，李儒知道贾诩已经来到了堂屋，他默默用壶倒上了两杯茶。

“文和，我记得在当初你出使招募吕布之时，我们就有一盘棋的约定。”

贾诩坐到了李儒的对面，贾诩又怎会忘记，李儒，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对手。李儒很多方面和自己很像，如果不是这乱世，或许，两人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现在的两人，虽然彼此会互相算计，但是两个人不管彼此伤害的多深，却总能和颜悦色的坐下一起喝茶。因为两人谁都知道，用计，是军师的本分，而不是单纯仇恨般你死我活的搏杀。

“你要执黑还是白。”李儒把两盘棋子摆在了棋盘之上。

“我惯用黑子。”贾诩回答着，但是他却同时接过来了两盒棋子，李儒不解的盯着贾诩。

“今日，我摆出一残局，你我共破之，若何？”贾诩问着李儒。

“也好。”李儒伸出一只手摊开，示意贾诩自便。

贾诩闭上了眼，一切彷如昨夕，当时，贾诩只是张济身边的食客，李儒为权倾天下之人首席军师，可如今，两人地位几乎相同，同在此刻下棋。他记得李儒金城之战坑害自己断后，他也记得李儒为了招募吕布，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一次次登上历史舞台。这个李儒，和自己一样，就仿佛本体与影子一般。自己和自己下棋，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贾诩睁开了眼，开始摆布，这残局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是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回的棋局！李儒专心地看着贾诩对棋局的摆布，渐渐的嘴角扬起了笑意，喜欢下棋的他自然看出了这残局不简单！

就在贾诩摆完天下棋局，起身的瞬间，他突然有了一种错觉，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幻象，这棋盘就好比着火的长安城，这棋子就如同一支支军队。而李儒，就是那个一直坐在棋盘后面的人。

贾诩会心的笑了，果然如此！

“此棋奥妙无穷，从何而来？”李儒问着。

“此棋是天上神仙下的，你可相信？”贾诩故意讲的很明白，他把手中的白子盒递了过去。

李儒笑了笑，并不回答自己信还是不信，接过了棋子盒。

“请吧！”李儒坐正了姿势。

两人在这天下棋局之上，开始了对弈。虽然同为军师，但是两个人从来没有真正在战场上彼此博弈过。这是两个人的遗憾。

李儒的棋风不像曹操那样大开大合。一步步看似平淡，但是在贾诩深思之后，总能注意到每一招后的暗藏杀机。这让贾诩想到了最为犀利的刺客，使得贾诩每一步棋都要慎重的对待，似乎只要一个疏忽，就会造成满盘皆输的后果。

不同于曹操下棋时的剑指中原，李儒正是从白棋占有优势的西北角开始攻击，虽然只是角落的争夺。但是却让贾诩感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紧迫感。似乎只是这一个角落，便已足够囊括天下。

突然间，李儒下了几手怪棋，这让贾诩越下越慢，最终贾诩停住了。

这几手棋是什么意思？贾诩完全猜不透这背后的含义。但这愈加凌乱的棋盘，贾诩开始扫视每一个白子，想要找到李儒的真正目的，或许看懂这几步棋，贾诩就大体能猜到李儒的所有思绪一般。

权且如此！贾诩用上了应对之法，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李儒又走了几步棋，却是不敢恭维的臭棋！贾诩抓住机会形成合围，消灭了大片白子。

“不错，如我所料。”李儒似乎故意走的臭棋，贾诩在提完白子后才发现。本来这棋局各个方位各有黑白的优势，但是经过这么几步臭棋一闹，整个棋局一团杂乱，再也看不出谁占优势，谁占劣势了！

这下贾诩明白了，李儒就是要的这天下大乱！

“为何故意搅乱这棋局？”贾诩虽然说的是棋局，但是李儒听得出来，贾诩在暗指这天下。

“这样不好吗？一切又全部重新开始了！”李儒说着。

贾诩品着李儒的话，慢慢地他明白了。本来最有希望囊括天下终结乱世的董卓已经死了。都怪那个狼子野心的吕布，现在乱世的延续已经成为了定局，不过话说回来，也正因为是乱世，吕布才有了更高的自我价值。既然乱世延续，那就让这乱世来筛选，选出真正有资格平定乱世之人，这样建造出来的根基才会牢固。李儒在董卓死后，一直计划着的，就是这件事了，让乱世更乱，把机会留给有能力的人。

一切制度、政权、官僚、社会都已腐朽不堪，唯有彻底粉碎，才能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