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迷离

10月24日，李三水到达上海的第三天。

在华懋酒店的客房里，李三水见到了军事情报处上海区区长周伟龙。

李三水是通过戴处长给的特别联络方式联系到周伟龙的，现在除了周伟龙，李三水信不过上海区的其他任何一人。

周伟龙见到特别联络暗号时，还以为是戴春风到了上海，哪知到了地方之后却是一个并不认识的年轻人，搞的他差点以为是日本人的圈套，伸手就要掏枪。

李三水连忙说出甲级联络暗号，并且说明原因。何科长在杭州遇袭，这个事情周伟龙是知道的，但是李三水秘密来沪他却是全然不知。

李三水转达了戴春风的命令，周伟龙倒也爽快，他知道杭州站的事情多半是自己这边有人泄密造成的，因此表示全力配合李三水的调查工作。

周伟龙还告诉李三水，这几天他也搞了内部自查，但是却一无所获。知道杭州站要发动抓捕日谍行动的人稍多一些，除了他自己，还有情报科长、行动科长、电讯室主任和一个值班报务员。

知道何科长赴杭州行程的则只有他自己、电讯室主任以及另一个报务员。

他虽然知道自己这边泄密了，却不认为是有人叛变，因为这些知情人里面如果有叛徒，那么整个上海区受到的损失应该远远不止现在这些。

因此，周伟龙猜测是中间的哪个环节偶然泄密了，但是再三追查之下又毫无所获。

李三水让周伟龙找个地方，再把人带过来，随便和这些人聊聊，自己在里间观察一下再说。

周伟龙并不认为李三水这样的方式能查出来什么，但是面对总部派来的钦差大臣，他也不反驳什么，就按照李三水的要求照办。

他先是把李三水秘密带进了上海区的一个办公点，然后找了个套间就按照李三水的要求，把那五个嫌疑人一一喊了进来。

外面周伟龙与五个人的谈话按照李三水的要求，进行的都很简短。李三水在里间则用灵敏嗅觉的技能一一做了甄别，结果发现里面根本没有敌方间谍。

这下子李三水也有些捉摸不定了，这些人都没有背叛祖国，那么日本人是从哪里获取的情报呢？

两次事情发生的时间那么巧，肯定不可能都是巧合，但是日本人获得情报的办法又是什么呢？本以为凭借自己的灵敏嗅觉能够轻易的锁定目标，谁知道几个人里面就没有内奸，这让李三水也陷入了困局。

李三水暂时无计可施，只好用起老办法，他请周伟龙分别安排了五条重要情报，让这五个人分别掌握一条，然后观察是否泄密，希望以此实现对他们的甄别，找出日本人获得情报的方式。

可惜，这五条情报根本没有被泄露出去。李三水不得不怀疑，难道之前的两次事情真的就是凑巧了？难道真的没有人泄密？

甚至周伟龙用自身做饵，冒险在公开场合亮相都没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李三水和周伟龙二人着实是有点儿无计可施的意思了。

如果不是内奸作乱，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无意间泄密了。李三水想到这里，只好又将五个嫌疑人的档案调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始琢磨起来。

情报科长、行动科长和电讯室主任三个人的档案没有一点问题，履历干干净净，家人也都在国统区。三个人都是力行社时期的老人，这些年来功勋卓着，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无意间泄密的可能性也很小。

这三个人的嫌疑彻底排除之后，剩下的两个报务员就成了仅存的希望。

接收何科长赴杭州行程电报的报务员叫孙霞，南京人，三十三岁，已婚，育有一子。家人也在南京，由于是今年才调到上海支持工作的，因此暂时居住在上海区安排的宿舍。平时深居简出，基本没有什么社交。

而接收杭州站对日谍抓捕行动计划的报务员叫周婉晴，21岁，女子高中毕业，上海本地人，父亲是上海政府实业署署长。去年入职，为人活泼开朗，未婚。

看来看去，只有这个周婉晴无意间泄密的可能性较大。李三水就让周伟龙安排了几个绝对没有问题的人与胡洋、刘虎等人一起对她进行跟踪监视。

两天后，胡洋汇报说，发现周婉晴下班之后与一个男人约会。此时的军事情报处还没有实施’抗战不胜，不得婚配’的制度。但是像周婉晴这样身处重要岗位的人如果谈恋爱乃至嫁人也是必须要提前报备并进行审查的。

李三水将此事告知周伟龙之后，周伟龙的脸色极其难看，自己不知道手下的报务员恋爱了，结果却被总部派来的人查到了。就算不是周婉晴泄密，自己也要落个管理不严的责任。

很快，对周婉晴男友，准确来说是追求者的调查结果就出来了。林艺峰，二十四岁，上海本地人，拆白党！

看到拆白党三个字的时候，李三水眼神一凝。所谓的拆白党，主要手段是通过色相行骗，他们通常会刻意妆扮自己，以英俊的外表吸引目标，利用甜言蜜语和巧妙的手段骗取对方的信任和感情，进而骗取财物。

以拆白党的专业水平，把一个年纪轻轻却坠入爱河的女孩子骗的团团转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对方是日本间谍，那么趁机从周婉晴这里获取情报也就有了可能。

胡洋等人把林艺峰密捕了回来，李三水第一眼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油头粉面的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之后灵敏嗅觉也确认了林艺峰日本间谍的身份。

李三水毫不犹疑的说了一个字：“打，先打二十个耳光。”

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哪里扛得住军事情报处的手段，日本人也只是把他当作一种消耗品，根本没有进行什么专业的训练。牙都才打掉两颗，林艺峰就交待了事情的经过。

半年前，他们几个拆白党里面的佼佼者就被日本人抓到了虹口区的一个居酒屋里面。日本人连蒙带吓的就把他们发展成了线人，告诉他们如果获得有用的情报，就能得到很高的奖励，并且可以成为正式的日本情报人员，以后就可以受到大日本帝国的保护。

这些人的眼里只有利益，哪有什么国家民族，纷纷答应了下来。据他所知，之前已经有两个人成功的拿到了日本人的奖励，厚厚一沓的日元，让他眼馋不已。这次他选择追求周婉晴，主要是看上了周父实业署署长的官职，希望能够通过周婉晴获得一些上海地区的经济方面的情报。

哪知道，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发现周婉晴竟然是军事情报处的职员。他把这件事情报告给日本人之后，日本人也十分重视，还提前发了一笔现金奖励给他。

日本人让他尽快把周婉晴骗到手，争取将她也发展成日本间谍，最起码也要想办法弄到一些情报。

让林艺峰苦恼的是，虽然他和周婉晴的感情进展比较迅速，但是一直没拿到什么情报，周婉晴的保密意识还是比较高的。

直到前几天约会的时候，周婉晴因故迟到了很久，虽然林艺峰心里很不高兴，但是别有用心的他还是表现得很绅士，并没有责怪周婉晴。

周婉晴还是比较感动的，所以在两个人吃西餐的时候，她多喝了一些红酒。酒意上头之后，她下意识的向林艺峰抱怨说，本来今天是不用迟到的，但是同组的一个同事临时有事和她调了下班，搞的她迟到了这么久。关键是自己辛辛苦苦加班却还因为一点小事被主任批评了半天。

就这样，一个无意识的抱怨诉苦，一个有意识的开解引导。林艺峰从醉酒的周婉晴那里知道了杭州站即将大规模抓捕日本特工的消息。林艺峰将消息上报给日本人后，日本人抢先采取了行动，对杭州站进行了偷袭。

林艺峰坚称只从周婉晴这里获得过这一次情报，后来他想尽办法也没能从周婉晴那里获得任何有用的情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