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夫人许是有喜了
穿过潺潺流水之上的独木桥,高阁近在眼前,慕蓁熹抬头看去,高不可攀,惧从心生。
明台一直都在暗中注意慕蓁熹,放缓了脚步,“怕小命不保?”
谁人不怕死?慕蓁熹只敢腹诽,恭敬回话,“是。”
“你倒是谨慎起来了,这张嘴今日还不曾聒噪。”明台和慕蓁熹谈话,其他的丫鬟有意落后了一两步。
慕蓁熹见明台的语气并不强硬,稍稍试探,“夫人寻奴何故,可否透露一二?”
“刺杀尚书大人和夫人的贱婢,可还记得?”
一语惊起千层波,惶恐平夫人今日要拿冯香椋为由头发难,慕蓁熹的脚步更加沉重了,“记得。”
明台轻嗯一声,“近来尚书大人南巡,夫人独守高阁,胃口不佳。听闻厨娘献菜那日,你给夫人做的糕点,夫人很是喜欢,今日叫你来,便是要你再做一份,讨得夫人欢心。”
原是如此,慕蓁熹放心了,“多谢您指点。”
阁楼门前,众侍卫把守,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盘查,慕蓁熹被拦下,检查可有携带利器与否。身上的火折子、小刀片还有茶叶包都被搜了出来上缴。
明台饶有兴趣地瞧瞧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玩味地看慕蓁熹一眼,进了阁楼。
殿内雕栏玉砌,金碧辉煌,角落静立着丫鬟,个个低垂着头。似从天而降的轻纱之内,隐约可见一纤细人影斜靠长榻。
明台掀了轻纱进去,凑近那抹倩影低语了两句,复又出来,冲慕蓁熹招手。
深呼吸,慕蓁熹放轻脚步上前。
轻纱之后,平夫人披散着干燥的长发,身边凌乱了一地的丝线,手中还拿着不同颜色的线股歪歪扭扭编织着配饰。
明台温柔地一点点抽出平夫人手中的丝线,轻声,“夫人,明台给你找来新的厨娘,你瞧瞧,可还记得这位喜儿?”
慕蓁熹适当地抬头,四目相对,她强忍住心中的惊骇,“夫人安好。”
平夫人脸上印刻的狰狞字样,就像是两个沉重的黑洞吸食着平夫人本就孱弱的精气,青色的黑眼圈和凹陷的眼窝,衬得她十分疲惫,整个人充满了怪异的破碎感。
她盯着慕蓁熹瞧,径自下了榻,竟是赤裸着脚走到慕蓁熹跟前,“我记得你。”
梦中平夫人突脸的画面与现实重合,心脏都漏跳了一瞬,慕蓁熹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夫人可想要试试其他样式的糕点?”
“我还记得你做的糕点。”平夫人的声音轻飘飘的,“生日蛋糕,真是精美,可是今日不是我的生辰。”
“无妨,奴给夫人做不同口味的慕斯,您尝尝看。”
所需的材料很快就被送来,慕蓁熹当场做起慕斯,平夫人在一旁新奇地看着,安静乖巧得像是邻家妹妹。
相处下来,慕蓁熹也发觉了,一旦提及吴正珩,平夫人就会变得暴躁,对吴正珩喊打喊杀。其他情况下,平夫人反倒十分温和,真正狠辣的是道貌岸然的尚书大人吴越甲。
清新香甜的慕斯做好,平夫人优雅地品尝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很是不错,该赏。”
见夫人终于肯好好进食了,明台让人端来药盅,“夫人,先把药喝了,不然时辰一到,您又该犯头痛了。”
平夫人明显不想喝药,在明台的规劝下,露出纤细易折的手腕,一点点将药水喝尽。
“夫人,水。”明台体贴地端来温水,平夫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摇头拒绝。
明台又端起慕斯,“那夫人再尝尝这糕点……”
慕斯拿近了,平夫人正欲张口,突感腹中翻腾,一下子吐了出来,慕斯和茶水打翻一地。
慕蓁熹也被吓了一跳,上前帮忙,“夫人感觉怎样?”
平夫人话也说不出来,一阵干呕,就快要喘不上气息来,明台慌乱地轻拍她的后背,质问慕蓁熹,“你在糕点里放了什么?”
一脸关切的慕蓁熹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进门就被搜身,慕斯也是现做的,平夫人稍有不适,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怪罪到她的头上,这情形和当日冯香椋献火锅何其相似!
心中恼怒,但是身为奴婢,慕蓁熹已经吃了太多亏,性子也磨了出来。
她扑通跪地,“明台姑娘明鉴,奴绝无二心,不忍、不敢、更无机会加害夫人!”
回应的是平夫人快要厥过去的呕吐声,空气里的酸水味道盖过慕斯清香。
心中产生一个定断,不想像冯香椋那样遭受无妄之灾,慕蓁熹斗胆开口,“明台姑娘,奴瞧着,夫人许是有喜了?”
明台的声音猛然狠厉起来,“胡说什么,夫人的身体根本就不可能……”
她忽然顿住,陷入迷茫之中,似是想通了什么,又是叹气,又是不可置信,越看平夫人的反应,越像是有喜了。
“不可能……不可以……”明台的手都颤抖起来,眼睛里积蓄的泪光硬生生逼压下去。
平夫人趴在榻上时不时干呕,她小声呻吟着,慕蓁熹听不真切,似乎反反复复呼唤着一个“黄”字。
她还在尝试听清,却见明台拿着案面上的短刀过来,眼神狠厉。
“非我谋害夫人,明台,你不会不知!”慕蓁熹步步后退,轻纱外面还有一屋子的丫鬟呢,她可不会再天真地以为自己大喊着冲出去,就会得救。
眼见明台不听劝,将她逼到角落,她的眼中出现厉色,“你是特意寻理由要杀我灭口?”
刀影划过,慕蓁熹下意识用双手去挡,刀子穿破皮肉,鲜血滴落。
明台冷嗤,“你确实不笨。”
她扔下沾了鲜血的短刀,冲着外面高声吩咐,“喜儿姑娘不慎弄伤自己,速去请大夫!”
殿外有脚步声远去,慕蓁熹捂着被划伤的手臂,冷汗出了一身,若早说是要找由头请大夫,她又不是不会配合。
到底愤愤不平,慕蓁熹忍不住开口,“明台姑娘大可相信我,为了夫人,我自会甘愿挨这一刀。”
大夫很快来了,探上平夫人脉搏,点头,“夫人已经有喜两个月了,明台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明台看向角落里的慕蓁熹,她的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伤口处被她用裁断的衣摆包扎好,浑身充满了生机。
她缓缓开口,“喜儿姑娘刚刚不是说,愿意为了夫人挨上一刀,倘若要献上喜儿姑娘的命呢?”